壬寅年十一月初五,九江的祀晔山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半山腰的最后一道山门前,身穿一套藕荷色新衣的寒澜教松若长老陈晨,正在焦急地看向上山的路。
只见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鹅蛋脸,眼珠灵动,颜若朝华,头上梳着整整齐齐的发鬓,插着两枚略显正式娇艳的寒梅簪花。
突然,陈晨脸上露出如花的笑魇,急着向山下走了几步迎上去,拉住刚刚从山道上爬上来的影月谷右长使珠若的手,跺着脚娇叱道:“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在这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你要是再不来就什么事情也办不上了!”
珠若被性急的陈晨拉着往前走了几步,皱着一张可爱的包子脸,嘟嘴抱怨道:“你快别催我了,兰若姐姐交代了好多事情,我都忙不过来了。今天又把采买的东西全部重新盘点了一遍,兰若姐姐才放我出来。
不过她比我还忙呢,谷主没有自己绣头盖和被面,兰若姐姐说什么也不肯出去买,一定要自己人绣出来才行。谷里几个绣功不错的姐妹们都在帮谷主绣东西,今天是最后一天,兰若姐姐还在检查她们绣完的成品。”
陈晨是一个未谈及婚嫁的少女,闻言脸上多少露出点憧憬的神色,又问道:“那柳姐姐呢?现在可到了山下?”
“谷主现在已经在山下的浔阳分堂住下了,兰若姐姐让我先上山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操办的,咱们下午赶紧再补一补。”珠若又笑嘻嘻地对陈晨说道:“估计问你也没有用,你还是快带我去找阎叔叔吧。”
陈晨垮下一张俏脸,任珠若的手指在她的胳膊上戳来戳去,说道:“谁知道成亲原来是这么麻烦的事情?本来我们寒澜教跟你们影月谷里那么熟,我还以为只是柳姐姐从影月谷搬过来那么简单,哪知要准备这么多东西。
最可恶的是,明明现在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奕辰哥哥一个人像没事一样,该练剑就练剑,该练鞭就练鞭,真是气死我了!”
珠若圆鼓鼓的小脸皱成一团,说道:“我们谷主也是一样的!明明长老们有交代,被面、喜帕什么的都要她自己绣,结果她根本不理睬呢,偷偷去外面找绣娘。
害得兰若姐姐只能偷偷地找几个手艺好的姐妹帮她绣,把她自己的事情就全部推给我。
啊!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不然长老们知道了这件事我也会被骂的!”
珠若拉了拉陈晨的手:“走吧走吧,我们先去找阎叔叔。”
两个一般娇艳美丽的小姑娘拉着手往月夕居去了。
历代教主所住的云砚轩书房内,教主护卫,黑卫头领黑岩,正在俯首向叶奕辰报告:“启禀教主,如您所料,他正在赶往祀晔山,如今已过浔阳,按脚程戌时就可到祀晔山脚下。”
叶奕辰扔下手中的书册,脸上如冰霜般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急声道:“他真的来了?太好了!柳姐姐呢?千万不能让他们碰到一块儿。”
“柳谷主今日午时已经入住浔阳分堂,没有泄露任何消息。如果柳谷主天黑之后不出门,应该没有机会与他碰到。”
“很好,加派人手盯紧一点,不要让这二人遇到。如果他直奔来祀晔山,记得要压下消息,直接来通知我,千万不要让左护法、右护法知道这件事。”
黑岩垂首道:“属下知道。”
叶奕辰冷着脸摆摆手,黑岩行了礼,退出了门外。
屋里只剩下叶奕辰一个人,整个云砚轩的院子安静得好像空气都凝结了,跟院外的喧闹和到处贴满挂满的喜字红灯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祀晔山上现在人人都在忙碌,就连知道这件事内情的阎叔叔也全力准备这个婚礼。
右护法陈曦被派出在外,亲自给交好的几个门派送喜帖。
广泽长老沈萧然负责婚礼的酒席,张罗待客的酒水茶点,仁圣长老桐华负责整个祀晔山的布置,恨不得给山上的百年老树都挂上红绸。
连常年都在外厮混的真霭长老穆杨,也被飞鸽传书调回祀晔山。
陈晨已经跟他抱怨了好几次,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只有他一个人最轻闲。
叶奕辰的嘴边勾起一丝寂寞的轻笑:这个婚礼,最不上心的两个人恐怕就是他和柳姐姐这两个主角了。
外面这样热闹喧哗,叶奕辰在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书房里,感觉到十分压抑,他理了理手边的书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这样沉闷寂寞的时候,他突然好想看看那个人,跟他说几句话。
叶奕辰慢慢走到山腰西侧这片平时根本没人会来的茅屋。
夏昕看着一身素衫的教主出现在这里,吃惊的问道:“教主这时怎么会想起要来我这里?明天就是你大婚之日,今天不应该是你最忙的时候吗?”
“打扰你了吗?”叶奕辰看见夏昕正在茅屋门前奋力地洗刷一个巨大木桶。
夏昕将手中的刷子放在旁边的一个木凳上,一边在清水里洗净了手,一边对叶奕辰说道:“教主说的哪里话,你来找我,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你刚才在做什么?”
“你问那个?”夏昕指了指刚才刷的那个大木桶。
叶奕辰点点头。
“我在酿酒,这是酿酒用的木桶。我已经有一批成品,这次你成婚,正准备给你当贺礼。”夏昕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拿一块软布擦了手。
叶奕辰也跟着他进了最左边的一座小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