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渐渐有些蒙蒙地亮起来,太阳也跳出极力挽留它的云霞,发出耀眼的光芒。
陈曦带着一身清晨的水雾,从麻绳处攀上山崖,几步来到叶奕辰藏身的树下,一副大咧咧的样子说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要不要下来跟我说话?”
他见叶奕辰半天没有反应,也不在意,直接跃上树枝,坐在他旁边,从身侧掏出两个水囊来,直接塞给叶奕辰一个道:“二十年的状元红,要不要来点?”
叶奕辰的双眼红肿,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痕,他慢慢地接过陈曦递过来的酒,仰起头来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我的手下看见他下了祀晔山,在青云客栈找了一个少年,两个人买了马,然后向番阳镇外走了,现在恐怕已经出镇了。”陈曦靠在树干上,一只腿从树杈上垂了下来,悠闲地来回晃荡。
“嗯。”叶奕辰像是听到又像是没听到,双眼茫然地盯着一个方向,半天才从鼻翼发出一声哼声。
陈曦见叶奕辰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那十个黑卫我也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远远地跟着,绝不会被他们发现的。一旦他们俩有危险,黑卫会像保护你一样保护他们。”
“嗯。”叶奕辰依旧没什么反应,表情淡淡的,动也未动。
“你……”陈曦气得跳脚,猛地一动,差点从树干上掉了下来,他随即使出千斤坠稳住身体,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叶奕辰:“我说你还是不是寒澜教的人啊?舍不得就不要放他走啊!多留下一个人而已,我们教中还差他那点口粮?”
“嗯。”叶奕辰恍若未觉,无论他说什么,依旧只回他一个单音。
陈曦气急败坏,狠狠地瞪着叶奕辰,骂道:“你看看你现在哪还像个寒澜教的教主?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都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不过是个男人而已,你要是喜欢,我下山去给你抓来一百个,高矮胖瘦,年轻的,年老的,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行,阎叔叔那里有我顶着。”
叶奕辰终于把头扭过来看向陈曦,喉咙里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你胡闹的还不够啊,难得回来教中这几个月,别惹得阎叔叔生气。”
陈曦的声音一顿,扭过头去狠狠地喝了一口酒,才凶巴巴地道:“知道了。不会去给你抓别的男人来,最多是我去趟天一门,会一会他们那个掌门老头陆赫嘉,把他的大弟子给你抢来好不好。
再说了,我堂堂寒澜教的右护法去天一门抢亲,抢了他们的掌门大弟子献给教主,听起来也挺有面子的。”
叶奕辰一双有些红肿的卧蚕眼瞪过去,开口道:“越说越不像样子了。我既然已经放他离开,还要抢他做什么?
还有,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温子浩的武功虽然不如你我,但陆赫嘉绝对不可小视。上次我跟你去挑战丐帮帮主就已经惹了这麽大的麻烦了,这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各派掌门,绝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捏的。”
陈曦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把他放了,可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放下!”
叶奕辰道:“既然决定要给他他想要的,就随他去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陈曦道:“你不也是这样吗?”
陈曦脸上的表情一滞,而后变成了茫然的神色,许久才道:“我就是因为知道这样的事有多难多苦,才希望你能争取一下。”
叶奕辰苦笑道:“我还能怎么争取?”
陈曦道:“你现在就去追他啊,他还没走远,追上去对他说你喜欢他,要跟他一生一世在一起。”
叶奕辰没说话,举起水囊喝了一大口,将醇香的酒液吞下去,才对陈曦说道:“陈曦,我们来喝酒吧,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陈曦也举起水囊,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嘴里嘟囔了一句:“傻瓜。”
却不知道是在说叶奕辰,还是再说他自己。
“这么说,天一门那个姓温的小子确实已经走了?”阎言坐在月夕居的书房里,白皙修长的手指来回抚摸着白玉镇纸的边缘,神情冷淡地问道。
“是,属下亲眼看到温大侠到了青云客栈,约一盏茶的时间后,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起出来,又买了两匹马,二人出了番阳镇。”书房的书桌前单膝跪着的一个黑衣人,沉声答道。
“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会让奕辰轻易地放开那个姓温的小子?”阎言的眉头轻蹙,脸色明显带着不快。
“属下不知,此人从来没在江湖内闯荡过,没什么名头,看他的脚步,武功也不怎么高。
从表面看来此人涉世未深,但他到山下第一重岗哨就直接点名说要单独见教主,还十分肯定教主一定会见他,属下也大惑不解。”
阎言心中思忖,这个少年多半是奕辰在外的几个月里认识的人了,但这件事说来神秘,是不能让黑卫知道的。
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在白玉镇纸上一下一下地轻点,随口问道:“那这个少年说他叫什么名字?”
黑卫低头答道:“回左护法,他说他叫陆云白。”
“咔”,白玉镇纸裂成了两半,阎言一下子站起来,一双凤眼狠狠地盯着眼前的黑卫,说话像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字的挤出来一样:“你、说、他、是、陆、云、白?”
黑衣人额头上的冷汗沿着脸侧流下,不知道这个名字怎么惹到左护法了,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听岗哨当日守卫的弟兄说,是这个名字。”
阎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