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刹那间凝固了。
姚拂不知道自己是因昨天着凉身体虚弱,还是端木浅的话,身形一晃,差点就晕了过去。
她伸手撑着身后的石榴树,故作镇静地确认,“若极是准备成婚?哪家的娘子?”
她很平静,端木浅觉得自己刚才想多了,“嗯”了一声,一种喜悦立刻从心底升出,藏也藏不住,浮在了脸上,“就是在秋水堂你看到的那位娘子。”
果然是那位娘子。她听说了,佩戴太宗玉玦的人。
太宗玉玦是临淄王府最贵重的东西。
如果她如约嫁给了端木浅,就算她也不确定,他会把那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多半是留给下一代人吧。而端木浅给了那位娘子。
今天他一来,姚拂就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
他们在宫里遇见的时候,他有一点落寞,一点孤愤,尽管他竭力隐藏着。
秋水堂那晚,她目睹了他的惊慌失措、奋不顾身、以及失而复得的万般庆幸。
而今天,始终有一种明亮的喜悦笼罩着他。
他的脚步轻快,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人虽在这里,却总有一种魂神在别处的感觉。
此时此刻,她只能祝福端木浅,无法嘲笑或轻视他。
因为那两个人,没有什么让她可以鄙薄的地方。
她逃婚了,端木浅没有就此沉沦,相反听说他根本不近女色。
那位娘子虽说是治他恐人症的医官,可并非什么不正经的人物。
她也曾亲眼看到,那位娘子站在端木浅身边,没有一丝一毫宣示主权的意思,正因为这样,才强大,才无敌。
姚拂撑着那棵石榴树,身后的手几乎要生生折断。如果不疼不痛,她怕压不下自己胸中翻滚的情绪。
“我知道了。”她平静地说。
听到姚拂的回复,端木浅就知道这件事虽然很可怕,但也很容易解决。
像临淄王府和姚家,他们两方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可以心平气和,有商有量,不会闹得鸡飞狗跳。
他点了点头,“那我明天让阿翁把文书和姚府的回礼送过来。”
就定在明天吧,虽然可能听起来他很着急的样子。
但事实如此,何必拖延。
一则,对姚拂未来的婚事不利。
二则,他不想抱着辜星曳,吻她的时候,他竟然还是别人的未婚郎君。
一想到这里,他就受不了,就觉得对辜星曳万般不公平。
“好。”姚拂答应着。
看来端木浅是真得很着急,她明白他的感受,他一定是今早得知他们原本的婚约还有效,所以来不及向她外祖父提前递拜帖,就匆匆赶来了。
他必然觉得很荒谬,且对那位娘子不公平。
可她当初决定暂不退还文书和聘礼,是有原因的,并不是为了戏弄或蒙蔽端木浅。
多少次在这座宅子里,他说:我走了,下次来看你;她在春风里笑,说:好。
他说:带来的这两本绝版藏书,替我转交给外祖父;她接过,想象外祖父满意的样子,说:好。
他说:明天一起去市集,看看有没有特别好的兰花,捡个漏。她欣然一笑,“好。”
他说:我母亲后天生辰,让我来邀姚夫人、你还有照儿去听大曲。她点点头,“好。”
没想到,今天她说“好”,是因为他来退亲。
她忍着眼泪,转过身,从背后的石榴树上,找了最好看的枝条,踮起脚,很快就折了下来,走上前单手递给端木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