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出事那年有人趁乱想绑架我,当时我和姚宝钥在一块玩,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鼻往后拖,我想掰开那双手可意识却越来越涣散,双眼开始迷糊,半昏半醒间看见摇摇晃晃向我跑过来的姚宝钥。她还是讲不清楚话的年纪,嘴里却焦急的不停喊着哥哥,哥哥,死命的抱着我的腰不放。
绑匪的目标很明确,只绑我,他们踩好了点,跟家里的一个修园子的帮工里应外合。那天后门大开,因为我爸妈冷战多日,我妈一怒之下让人把满园的薰衣草全部刨了种玫瑰。而我和姚宝钥拿着铲子在后面的院子里种花,看护我们的阿姨被人拉到一边八卦聊天,那辆车从停下到托我上车用了不到两分钟。我看见他一脚踢开抱着我不放的姚宝钥,然后在姚宝钥撕心裂肺的一声啼哭下陷入了昏迷。
绑架没有成功,车甚至没开出半山别墅区就被拦停,这是一场计划已久,过程周密的绑架。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绑匪仓惶开车逃走的路上撞上了带着妻儿来我家的张叔,张叔是张劦源的爸爸。当时张劦源也在车上,因为马上要见到我了,他高兴的解开安全带站在后排的正中间,兴奋的手足舞蹈正跟张叔说要送给我的礼物。车撞上来的时候他一头栽向了前面的操作台,幸亏他妈手疾眼快扶了一把。
张叔怒不可赦,咒骂一句就要下车揍人,可那辆肇事车辆迅速倒开后就想跑。张叔是属狗的,看见要跑的活物你别管是什么他都觉得有问题,第一反应就是追上去抓住看看!老婆孩子还没坐好他就猛踩油门追了出去。就这一点插曲,后面我家里的车就追了上来了,快速围住了绑匪。
我没什么事,但是姚宝钥脑袋砸到了石头上昏迷不醒,她因为这一场事故患上了癫痫。这场无妄之灾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从那以后照顾她,包容她,爱护她,成了我生活里不能推卸的责任。这无关金钱和恩情,在当时那个年龄和环境下不管是出于我个人感情还是滕姚两家多年的交情,这好像都是最合适的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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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一菲辍学了,因为我不想在看见她。夜宴那场撕扯后,我还是单方面给她分了手,推开她一走了之。她为了挽回我,没有回到洪供身边独自乘机离开了京都,这无疑惹恼了洪供,后果很严重!所以在君学给她无限期停课的时候,洪供没有管她。
马一菲的爸爸以前也倒腾过服装,后来想拜在我外公的门下但是吃了闭门羹,他又转投了洪家。马一菲的不听话,令洪供很不快,自然不会给她们家里人好果子吃。所以她跟马一恒,又陷入了比在苏江还要令人窒息恐慌的境地。
从我被绑架过后,我身边就一直跟着人,马一恒来找我很多次,但我一直都懒得搭理他,看见他那一头黄毛我就感觉自己头上顶着一片青青草原。
直到我们一群人从君学的马场里出来,堵了我多次的马一恒扯着脖子喊:“周哥!我有话要说,周哥!周世谦!周世谦!我姐自杀了!”
我顿住了脚步,震惊的转头看向身后被人拦着用尽全力大喊的马一恒,他脖子上青筋毕露却露出一脸的乞求和焦躁:
“真的!我求你去见见她吧!周哥,我没骗你,你去见见她,她就好了,她好几天不吃不喝真的快要死了!”
马一菲求我,马一恒求我,他们姐弟真是可笑,我是佛吗?求了难道就要显灵!所以除了刚开始的震惊外,我在没有任何表示,木然的转过头上了车。
回家以后我没有在出去,在窗前无措的站着,我想起好像那天马一菲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挂了还把她拉黑了。有些慌乱的想找手机确定一下,可双腿因为站的太久已经没办法弯曲,一抬腿竟踉跄的跪倒在地。
林铁发了一个医院的地址给我,他说马一恒说的是真的,马峰那个混蛋,在洪供那里吃了瘪,回家找马一菲麻烦。父女两人吵了起来,她继母在一旁拱火,马一恒骂了他继母,马峰要打他马一菲不让,然后他们家混战了一场,结果可想知。马一菲当晚割腕自杀了,要不是马一恒发现的早,今天都火化完了。
她真的用心爱过我,我也一直都记得她在爱我这件事上歇斯底里勇往直前的样子,但如今关于她的那些过往也同样击毁了我。那个羞愤的令人窒息的夜晚,被一群人狠狠压在冰凉地板上的不止那个少年的身体,还有他十几年来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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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少爷刚才自己开车出去了。”
寂静的深夜,一辆滴滴滴叫嚣的车鸣声惊扰了周立昂,那是有人要急不可耐的开车出去,敢这么鸣笛的人只有一个。他背着手立在书房的窗口看着闪着车灯的黑车,一闪而逝消失在茫茫黑夜里。头也没回的说道:“随他去吧!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好,让人远远的跟着。”
管家应声关上门出去,另一辆车快速使出了大门。
病房里的陪护被深夜里突然的开门声惊醒,半坐在陪护床上的陪护阿姨声音含糊的低声问:“你找谁?”
“马一菲。”
陪护阿姨慌忙站起来回道:“哦哦,你是来看她的吧?太晚了,一菲打完针就睡了。”
昏暗的暖色灯光也没能掩盖住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两颊深陷,眼窝青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胸前几乎没有起伏,呼吸微弱的像死了一样。短短几日那个神采飞扬,面容娇艳的女孩竟成了这般模样。
“你是一菲的同学吧,这么晚还来看她哦,要不要我叫醒她?”
我站在她的病床前看着她的脸,陪护阿姨看了我们好一会,见我不说话也不像马上要走的样子,也没在多问,只在确认我确实不会伤害床上的人后才说:“那我先出去下,你陪她会哦。”
我脑子里闪现出洪供看向我挑衅又不屑一顾的眼神,他隔着人群一手做成枪状对着我的方向无声‘嘣’了一声,眉姨轻轻握住了他那只手,然后按进了他的胸口。眉姨背对着我应该是对洪供说了什么,洪供嘴角一撇冷笑一声没回应矮身上了身后的车。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也瞬间惊醒了恍惚的我。不知何时我的手竟附在马一菲脸上,我如被蜂虫蜇咬了一般惊慌拿开,还好她只是因为脸部不适动了动头又沉沉睡去。
“头发,丑死了!”
......
“你不该来招惹我。”
......
“自残只会伤了爱你的人,不爱你的人,就算你把自己大卸八块他也只会觉得恶心而已。你真是......蠢到家了......”
“别再来找我了,离开君学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体面。”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床上的人眼角溢出了两行水渍,紧闭的双眼下两睫如被暴雨袭击后的蝴蝶般颤抖着,胸前激烈又不规则的起伏,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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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铁不知什么原因在他爸68大寿的好日子里,一脚将正在下楼同父异母的大哥踹下楼梯。他爸气的连年也不让他在家过了,直接让他立刻滚出国。明明是他打了林锡他自己却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什么也不肯说。我们在机场送完林铁后,又目送林铁他妈含泪离开才返程。
谁知停车场里冤家路窄遇上了洪供,隔着一条双向车道,福元一脸晦气骂了句国粹。我则眼角风都没准备给他一个,刚打开车门闷在车里的七宝一头冲出来将我撞的向后踉跄两步险些倒在福元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我跟福元都以为七宝是闻到了敌人的味道,急不可耐的去帮我们做我们一直想做没做成的事,可现实狠狠给我俩打了一耳光。
急不可耐从车里冲出来的那条狗,穿过车道奔向对面的洪供,就在洪供身边的人跟我和福元都在为那条不识好歹的狗担心时,车里下来的那个娇小身影弯腰叫了声:“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