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痛的整个人都卷缩了起来,眸色猩红,索性闭目硬生生的熬着。
“那个不必,这个没用,那你到底要怎么才会好?”谢万金有些急了,“你这样硬生生的熬怎么行,总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你稍微好过点,治不了本,能暂时治标也成啊。”
屋里光线昏暗,门前灯盏飘摇,火光明明灭灭的。
些许光亮透进来,照在容生脸上,越发显得他面色苍白灰暗,好似最绚丽的色彩落入了黑夜之中,被无边昏暗吞噬,渐渐的失去了他的光芒。
谢万金心急如焚。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只是当下万分不想容生再这样痛苦下去。
他搜肠刮肚的想,这要怎么办才好?
四公子满脑子的思绪纷杂慌乱,垂眸时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血迹,忽然眸色一亮,“你上次这样的时候,似乎喝了一点我的血就好了是吧?”
他说着,直接把自己的手腕递到了容生唇边,“喝吧。”
少年忽的张开双眸看他,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
谢万金顾不得探究容生到
底在想什么,明明自个儿疼得很,还要若无其事的说:“不管怎么样,你先喝点。”
容生定定的看着他,却一直没动。
“你上次不是挺愿意喝的吗?怎么今个儿还客气起来了?”四公子忍不住开口道:“我两都这么熟了,你还客气什么,快喝吧!反正我身子好,多吃点没几天就补回来了。”
他说到后边,都有点想抽自己一巴掌: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容生被他催促的微微皱眉,嗓音微哑道:“拿开!”
谢万金闻言,顿时愣了愣。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不解的问道:“喝血是有用的对吧?有用……你为什么不喝?”
四公子是真的有点搞不明白,容生到底在想什么。
国师大人从前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见过多少血,怎么现在还忽然变得厌恶血腥了?
他都自愿当肥羊放血了,这容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生却不说话,咬牙一把拂开了谢万金的手,推得他一个踉跄直接坐在了地上……
四公子当场愣住了。
容生低眸,看着不断催促他饮血的谢万金,心中思绪纷杂,忽然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其实年幼时,他并不算是国师府里最出挑的弟子,打小随性散漫,也没想过要当什么第一。
只因年轻的师父曾耳提面命的同他说过许多次,国师府的真传弟子练得无上功法,位列万人之上,君王座前亦无需低头,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白得的好处。
一个人得到了多少,就要付出等同的代价。
容生无父无母无贪嗔,并没有什么格外想得到东西, 也不想争强好胜的付出什么代价,有高个儿的愿意出来顶着天,他只需在中间做个不高不低的寻常弟子就好。
直到国师府覆灭……
他亲眼看着师父飞蛾扑火,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那些他熟悉的、喜欢的、讨厌的一切都淹没在滔天火海之中,化作了灰烬。
偌大个国师府,只有他和夜离死里逃生。
什么无上功法,
万人之上,容生都不稀罕,他只想让毁了国师府的人偿命。
少年自此心性大改,闭关三载。
他苦练秘术,因无人指点,好几次差点走火入魔,因而少年白发,容貌也停留在十七岁的时候,从此年岁消磨,再无变化。
后来他终于大功告成,一一把当年联手害了国师府的一众人屠杀,却因师父一言,始终动不得真正布局灭了国师府的西楚帝君。
再来,他戴上了面具,将那些魑魅魍魉踩在脚下,成了手段狠毒心思奇诡的西楚国师,同西楚帝君平起平坐,牵制着西楚朝政,设局将慕容渊困在方寸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是国师府可以重建,往里生机却难重现。
正如容生,即便多年容貌不改,却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他满手鲜血,活在阴谋阳谋萦绕的无边黑暗里,却固执的坚持着最后一点本心:
手可以脏,但是心不能脏。
哪怕他没有和西楚皇室的人结下同心盟,每月痛的死去活去鬼门关走一回,也不愿和心思险恶之人同生共死,与之绑在一起一辈子。
若是容生真想过的舒服点,其实也有别的法子,列如饮血,只是随着被功法反噬的次数越来多,会变得嗜血成性。
但他不愿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
天底下的人,十之有九都想成为被人仰视的惊才绝艳之辈,可对容生来说,却是寻常二字最难得。
这世间的善与恶,容生早已看得明明白白,对方寸中争权夺利之辈大多是厌恶与不屑。
他可以杀人不眨眼,也可以为了心中那点坚持,承受噬心之痛,平静从容的接受自己命不久矣。
可容生从不曾想过。
有一天,会有人自个儿把手腕递到他面前,
不是他强求,不是他强行用别人的命续自己的命。
是那傻子心甘情愿,火急火燎的催着:你喝我的血吧。
饶是容生这般活的明明白白,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心中有些难免困惑难明。
这……又该怎么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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