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渊看着她,两眼逐渐放空,一时没说话。
偌大个寝殿忽然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殿外有人凄声高呼道:“放本宫进去!本宫要见帝君!你们都给本宫滚开!”
温酒回头看了一眼,几步开外的容生会意,当即行至殿门前查看。
片刻后,国师大人拎着一个满身狼藉的女子进来,行至殿中央时,他忽然松了手。
那女子连滚带爬的冲归来,直接撞开了温酒,扑到了凤榻前,慌乱的抱着慕容渊问道:“帝君……帝君您怎么样了?”
慕容渊看着来人,一时没说完。
离得最近的温酒却目光一转,看清了那人的脸——她的母后。
帝后安景。
其实安后给温酒的感觉一直都很奇怪,说是她亲生母亲,还只生了她一个,可是这么些年见不到她好似也不怎么想念更别提找一找她或者做点别的什么,若不是容生一时兴起管了闲事,这西楚哪还有人记挂着所谓的嫡公主?
慕容渊刚被温酒气的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气来,凝视着安后,伸手去抚摸她的脸,低声唤道:“景儿……”
哪知安后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即脸色大变,她握住了慕容渊的手,颤声道:“帝君,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你再看看啊!”
温酒闻言,心下越发疑惑万千。
她侧目看向容生,后者却镇定从容的很,只是给她一个“退后些”的眼神。
温酒当即不着痕迹的退开些许,看着眼前犹如闹剧的一幕。
慕容渊的目光却越发的飘忽了,只一遍遍的低声呢喃着:“景儿……”
“为什么?为什么我陪了你半辈子……你却只能记得她?”安后忽然站了起来,伸手拔下发间的金钗就往自己脸上划了一道。
她脸上登时皮肉翻卷,血迹斑斑。
温酒心下骇然,刚要伸手去制止,却见安后凑到慕容渊面前,强行让对
方看着自己的脸,凄声道:“安景早就死了!这么多年来陪在你身边的人一直是我!是我梁莹!你看看我啊……”
她哭得近乎声嘶力竭,“我当了安景二十年的影子,陪你演了二十年的戏……如今你快死了,却连我的名字都不能唤一声吗?”
慕容渊深深的望着她,唤出口的却仍旧是“景、景儿……”
其声未落,他忽然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慕容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梁莹一边泪如雨下,一边颤着手从袖中摸出银针来,就往慕容渊头上扎去。
温酒见状不由得皱眉,连忙上前把将假安后拉开,“你要做什么?”
后者已然疯癫若狂,死死掐着温酒的胳膊,恨声骂道:“我已经对你那么好了……你为什么不听话?让你不要嫁给谢珩你非要嫁!是你害了你父皇你知道吗?是你……害了他!”
温酒刚被假安后几句“安景早就死了”砸的晕头转向,再听她说这样的话,不由得一把将人甩开。
梁莹跌坐在地上,发丝凌乱垂下,脸上血肉模糊,犹如厉鬼一般盯着温酒森森然一笑,“都是你的错!若不是安景怀了你,也不会引得后宫众嫔妃惶惶不安各施诡计,安景就不会被逼的怀胎十月还四下逃亡最终难产而死……”
温酒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在此情此景之下,从一个疯癫妇人口中得知当年之事。
梁莹见她不语,忽然故作神秘的问道:“你知道慕容渊为什么从来没派人去找你吗?”
温酒从梁莹的语气里听到七分怜悯,三分愉悦,她几乎能猜到答案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只是语气极淡的顺着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慕容渊不想看见你啊。”梁莹笑的越发面目可憎,“因为慕容渊一看见你,就会想起安景已经死了,他这一声所谋所求都能得到,怎会容忍因你的出生
害死了他用半壁江山换来的妻?他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啊,慕容玖!”
温酒思虑良久,忽然笑了笑,恍然大悟一般道:“原来如此。”
有些人生来便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些人却一出生就被怨恨被遗弃,无关对错,都是命。
她这两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见谢珩,还有谢家人身上了,所以那算命说她“六亲不近”没关系,慕容渊这个生父怨她恨她也无妨。
梁莹瘫坐在地上看了温酒半响也没等到她哭,不由得怒中从来,朝着温酒抬手就是一掌。
温酒眼看着来不及避开,索性没躲,只是转身朝容生道:“你是来瞧热闹的吗?”
“殿下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这些吗?”容生说着,当即掠了过来,一掌将梁莹打飞。
后者撞在墙壁上,砰然落地,连吐了好几口血,当即昏死过去。
他目光漠然道:“从前一直怪本座不告诉你,如今有人说给你听,殿下反倒又不高兴了。”
温酒现下没心思同他打嘴仗,匆匆走到凤榻前,伸手探了一把慕容渊的鼻息,“还有气……容生!”
“他死了,你不是该高兴吗?”容生不紧不慢的走到凤榻前,点了慕容渊几处大穴,又取出三根银针扎入他头顶,语气寒凉道:“更何况,他还没死,你想问他什么就尽快问,想骂也趁早骂,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温酒闻言,逐渐变得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站在榻前,等着慕容渊醒转。
过了片刻。
慕容渊睁开双眼,看着温酒近在眼前,忽的伸手拽住了她,吐字艰难道:“杀……杀了谢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