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温酒还不是伶牙俐齿的温首富,也瞧不清这少年到底生的有多好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那少年比她高出一个头,见她这模样,只好低下头来,低声哄道:“好吧好吧,你生的也不丑,再过几年,大抵能长成一个小美人。”
他这一哄,温酒哭的更厉害了。
从前她生的还算不错,不说眉眼如画,也有几分灵气逼人,可今日这这般狼藉模样,哪还有半分美人模样。
这句不丑,可谓说的十分违心了。
“那什么……”少年从袖间摸出一块锦帕递给她,无奈的笑道:“别哭啊,你再哭,我就走了。”
“对、对不住……我也不想哭的……”温酒身上还披着少年的外衣,拿着锦帕胡乱的抹去眼泪,可泪眼朦胧,怎么也擦不完似的。
她低着头道歉,不让少年看她这样狼狈的模样。
在温家被父母舍弃的时候,她没有哭。
被李来骅当货物卖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而这少年一开口同她说话,温酒就忍不住泪眼盈眸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傲骨难折,硬气无双,只不过是没有遇到那个,一句话就让你卸下所有伪装的人。
“对了,你要卖身救父是吧?”少年接下腰间的钱袋递给她,
摘下她发间的破稻草随手扔掉,徐徐道:“这些给你,人就不必卖了,雨大,你早些回家去。”
温酒当时掂量着那个钱袋,手心都是热的。
她长到这么大,没拿过这样贵重的钱袋,也不晓得里头有多少银子。
那少年的小厮找了过来,说家中老夫人催着他回去。
少年点点头,离去去同温酒说了一句,“这银子只够你度过这次的难关,此生还长,若想日后再也不落到这样境地,就得有权有钱。小丫头参加不了科举当不了官,那你就想办法让自己变有钱吧。”
温酒呆呆的站在原地,耳边只剩下少年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回旋着。
街上行人匆匆而过,那小厮跟在少年身边,念叨:“公子,一个小丫片子,您也不怕她赖上您?”
少年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笑道:“万一,她以后长成了美人呢?”
小厮道:“您方才都说了不要她卖身,就算她以后长成了美人,同公子您又有什么干系?”
少年笑音懒散,“老子高兴。”
温酒十二岁这一年,淋了一生中最大的雨,却在大雨滂沱里,遇见了一个改变她一生的人。
所谓情谊千斤重,养了十二年的女儿,到头来,不值几两纹银。
温酒曾找过那少年很久,
后悔当初不曾问过他的姓名,又哭的那样狼藉,连他的面容都未曾看清过。
连当初那些银子也无从偿还。
她在芙蓉岸里来来回回打听过不知道多少次,那些烟花柳巷姑娘们,一听她打听那少年就变了脸色,平素能好好说话的人,立刻就将她赶出门,半句也不多说。
温酒想了许多年也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长平郡被屠,她彻底找不到那少年,才死了心。
可从前那面容模糊的少年,此刻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一怒一笑,都变成了十五岁的谢珩,桀骜轻狂,绝代风华。
温酒从重重梦境中醒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谢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