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阎王早已是帝京城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改朝换代之际,要么早早站队,博一世从龙之功,要么被打压致死,永无翻身之日。
谢珩这样忽然冒出来打破两厢平衡的变数,自然为众人眼中所不容,拼一把,尚还几分生机。
谢玹微微皱眉,退开些许,“你是何时作此打算的?”
“大约是昨日,也许是前日……”谢珩摸着下巴,稍稍的想了想,含笑问道:“记不太清了,很重要吗?”
三公子看着眼前人,眸色如墨,“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珩笑了笑,伸手敲了敲谢玹的官帽,“弟弟长大了啊,都管起为兄来了。”
“别敲。”谢玹歪了歪脑袋,把官帽摘下来抱着,皱着眉,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在牡丹园把高元禄五马分尸之前,他到底说了什么?”
谢珩挑了挑眉,没说话。
“那么大个长平郡,他为何要来屠我们谢家?为什么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大金铁骑攻城之际才动手,谢家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谢玹本来就肤若白玉,站在晨光里,越发白的晃眼。
他一向心思缜密,即便谢珩不说那些事,他也能琢磨出个大概。
越是如此,越是心惊。
谢珩看了三公子许久,缓缓道:“我。”
他说说了一个字。
谢玹却在这一瞬间,把所有的事全都都串联在一起。
早在长平郡的时候,谢珩总是行踪不定,无论他做什么,祖母都不会多过问,连握着掌家权的谢二夫人也对这个侄子格外客气。
所以太子党会在谢珩接掌墨羽军的时候作壁上观,他们早就知道他有死穴,必要时候可一击毙命。
谢玹以前琢磨不透的那些事,好像一下子就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谢玹沉默着,一张俊脸渐渐变
得苍白。
阿酒总觉得他心思重,闷不吭声的时候必然是在算计人,却不知长兄才是最沉得住气的那个。
谢珩醉卧花丛十八载,纨绔之名遍传江安十三城,却在满城覆灭之时,忽然执剑抗敌,成了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谢小阎王。
看着是少年公子风流散漫的模样,动起手杀人不眨眼,偏生又城府高深。
别人看的永远都是他想让人看到的那层表象,真正的他,浮在层层迷雾之后,难以窥探。
这个人,是他的长兄。
含笑揽下所有罪名,说要给他搭登天梯的人。
谢珩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若非必要,我希望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谢玹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绯色官袍。
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所以才要一个人扛起那么责任。
“不对。”三公子把各大时间都连在一起,怎么想都觉得少了什么,他拽住了谢珩的手,“既然高元禄是冲着你才对谢家下手的,为何此前十八年他毫无此意?”
谢珩眸色微沉,“你是说?”
“有人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他。”谢玹想了许久,肯定道:“从凌兰到高元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牵线布网,欲将你先除之而后快。”
“你觉得那人是谁?”谢珩负手而立,眸色如星,满眼都是“我家三公子果然聪明”。
谢玹沉思片刻。
从大金攻打大晏开始说起,不论两方成败,西楚和南华、北漠都可从中获利,若两败俱伤,更是他们想要看到的,这三个地方的嫌疑最大。
二十年前,衡族将才叱咤风云,衡国公在时,无人敢犯晏国,万里江山锦绣繁华,百姓安居乐业,每日愁的睡不着的是周围列国。
自从赵毅登上龙座,为了稳住地位把一众能臣杀得七七
八八,连个挑大梁的都没有,旁边那些被欺压久了的国家却是日渐鼎盛,一翻身就把大晏踩在了脚底下。
大晏积弱已久,无领兵之将,无可用之人,各国铁骑虎视眈眈,他们都在等大晏腐朽到难以翻身的那一天再给致命一击。谋士们亦是每日都在琢磨怎么不费一兵一卒,瓜分晏国这块肥肉,拿下更大的领土。
大抵是当年衡族声名太盛,二十年过去,竟还有人忌惮着“衡国公府后人”,费尽心机也要除去。
而谢珩亦不负那些人的忌惮,他果真一战成名,成了大晏的顶梁柱,也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明知帝京城市龙潭虎穴,还是义无反顾的闯了进去。
天色渐亮,朝霞遍布上空,绵延千万里,绮丽炫目。
谢玹脸色渐渐恢复成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你在明处,根本不知道暗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
天地浩大,偏有人划地为盘。
而他们,都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这局中的棋子。
“”谢珩仰头望天,侧脸被朝霞镀上了一层暖色,他微微勾着唇,透着一股子看透世间喧嚣的凉薄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