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怎可擅作主张?”沈景轩不满道:“我可不愿去。母亲叫碧螺陪着便是了。”
他今日下学,还邀了阿望和崇锦去同春楼吃他家新出的菜品。顾望之这几日埋头苦读,他可好不容易才将她哄了出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胡闹!”盛淑清瞪了他一眼,附在沈景轩耳畔轻声道:“这是你太子哥哥的意思,似是有事要与你商榷,你可得给我把握住了机会。”
当今朝廷,与其说是皇权派与王权派两党相争,倒不如说是太子与摄政王分庭抗礼。
官家自五年前大病一场后身子有些不堪用了,甚少再过问朝堂诸事,说句不恭顺的,许多决策做与不做,还都得问询过太子殿下的意思。
可偏偏她这外甥,表面看上去一副温润可亲的模样,实则最是铁面无私,若是不入得他的眼,便是他老子发了话也不顶用。此番他借皇后之口邀景轩进宫,保不齐就是要给他的这个表弟一个提拔的机会。
可沈景轩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自然也想不到那方面去。
他也只觉得心中有些奇怪:若论他们幼时,只因官家膝下唯有太子哥哥一人,身边素来没什么兄弟姊妹,皇后姨母怕太子哥哥孤单,这才唤了他入宫住了一两年,与太子哥哥作伴读,关系也的确算得上亲昵。
可如今二人长大些后,太子哥哥监国理政,诸事繁忙,关系便也渐渐大不如前,算起来,他们也有近半年不曾见过了……
“小公爷?沈小公爷?”那小太监唤了他几声,道:“太子殿下就在里面,小公爷请。”
沈景轩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了点头,抬脚便入了大殿之内。
“来了?”低柔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如同一幅古老又冗长的画卷舒展开来,沁染着余韵深长的醇厚气息。
沈景轩低着头颅行礼道:“太子殿下。”
“季阳不必多礼,许久不见,家中可还安好?”赫连璟唇瓣微勾,抬手半饮了口茶,淡淡问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一切安好。”沈景轩回道。
赫连璟缓缓起了身,良久方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景轩,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本宫也不愿同你说那套子官腔,今日唤你前来,不为旁的,只想你能替本宫引见一个人。”
沈景轩皱了皱眉,不禁开口问道:“不知太子殿下要微臣引见何人?”
赫连璟见他吓得冷汗涔涔,轻轻一笑,转而背手缓缓吟道:“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在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太平。这样的少年才俊,本宫却见不得了?”
“兄长你那日……?”沈景轩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赫连璟。
赫连璟音色温和道:“本宫早就听闻京都城郊紫竹林外,聚集着一些当世才度,最是才高八斗、博古通今,曾遣了人奉口谕亲自去请他们出山入仕,却屡屡碰壁,这才不由想要亲自去瞧一瞧哪里究竟有何等惊才风逸之人,却不料还真就叫本宫遇上了。”
回想起那日少年用清冷的音色说着如此慷慨之词,字字珠玑,叫得一众比他年长上许多之人皆是哑口无言。
赫连玦挑了挑眉道:“苏州顾氏,顾望之?果真是怀珠抱玉,八斗之才。”
沈景轩一惊,有些不可思议道:“可那日诸君皆戴着帏帽,太子殿下是如何识得阿望的?”。
赫连璟笑了笑:“识得他不易,可识得你却容易。”
起初他也只是悄悄跟了上去,便见那人上了马车后,又有一稍高的男子同上了一辆马车,瞧着身形竟与沈景轩有几分相似。后来姨母入宫他明里暗里探问了一番,才知那日沈景轩果然是跑了出去,时间也同紫竹雅会对得上。
其实他最初也并不确定那人便是顾望之,心中也只是隐隐猜测,毕竟她伪装了身形又变化了音色,实在难以辨得。故而他此次邀沈景轩前来,也不过是诈他一诈,不曾想竟果真是。
沈景轩倒不曾发觉端倪,也当真信了,恍然道:“原是如此,倒是我不擅乔装了。”
“我既欣赏他,便是想以友人的身份与他相交,而并非君臣。”赫连璟又道。
沈景轩立刻领会了他话中之意,连忙道:“殿下放心,我引见殿下时只说您是我父家的堂兄,来京都参加会试,旁的定不会多言半字。”
他虽不愿欺瞒与阿望,可阿望是个小心拘束的性子,若是知晓了殿下的身份,定然会为了韬光晦迹,不肯将自己想法据实相告。
殿下难得赏识一个人,若是阿望能同殿下交好,以后的仕途有其照应,也能走得顺风顺水些。
赫连璟勾了勾唇,颔首道:“那一切便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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