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的师父?那还不得是个神仙样的人物啊!”
小六子凭着一罐子甜汤,在脑海中勾画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形象。
“他老人家在哪里?小六子可有缘能见一面,也厚着脸皮讨几个养生的方子,好回家孝敬我祖父祖母,老爹老娘……”
吴岁晚垂眸,掩住悲伤,淡淡回道:“也许,过几天……就能见着了……”
过几天见不着,下个月见。下个月见不着,下下个月见。只要他能回来,再等他一年半载,或是更久,她也是愿意的。
喝了一碗热汤,吴岁晚周身松快,心情舒畅,眼皮越来越沉。小六子刚刚锁上大门,她便迷糊了过去。
吴岁晚三天都没出门,一日两餐一碗甜汤,多数时间在酣睡,零星空当捧着医书。
到了第四日,她的病情已经好了大半。小六子捧着食盒过来时,她已换上外出的行套,打算着吃完饭就去街上溜一圈儿。
“东家,小的瞧着您的面色,可比前几日好多了。”
小六子摆好餐食,又在背包里掏出一两个账本,放在书桌上,等吴岁晚得空细看。
“济世堂黄汤了,咱们春善堂也没啥麻烦事儿,这几天更是消停。东家,您就好好养病,不用过于操劳。咱们医馆的田大夫可受病人欢迎呢,谁想闹事儿,只要他一露面,一劝就好。病人们对他的医术服气,对他的人品也服气。昨日还有一个从外县来的病人,就是听着田大夫的名声来的……”
吴岁晚听着高兴,还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嚼了起来。
四日没见肉腥了,吃着可真香。田元这样的人,脾气好,脸皮厚,热心肠。不仅能够当好大夫,若他是个父母官,一定是乡亲们眼中的青天大老爷。
吴岁晚想,她转去下一个春善堂料理生意时,一定要把田元带上,以后,他就是她的左膀右臂。
只是……母亲何日能来?未轻煦还有没有机会来?她还要提着心,等多久?
吴岁晚的念头一闪,连忙屏气凝神,还没把纷乱的心思压制住,就听小六子说道:“东家病了几日没出门,不知道外面多乱呢!满大街都在讨论小皇帝毒发身亡的大事,那未公公可真是造了大孽了……”
“什么?”
“谁死了?”
吴岁晚盛粥的勺子从手中坠落,当啷一声,砸在桌子上,白米饭粒溅得到处都是。
“呃……老皇帝驾崩了,据说是未公公下的毒。”
小六子连忙奔过来,一边拿了抹布擦桌子,一边叨叨劝说:“东家,怎么啦?咱们开医馆的,谁当皇帝又怎么样呢?不耽误咱们行善救人,也不耽误咱们赚银子……”
吴岁晚起身,无意识地游走,追问道:“小皇帝怎么死了?和未公公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被打入天牢了吗?怎么下的毒?”
“我也没听太仔细,说是未公公从前就给小皇帝下的慢性毒药。代王入京后,立了他多条罪状,小皇帝也下了罪己诏,他知自己再无生还的可能,就想与小皇帝同归于尽。即使被凌迟处死,也不肯交出解药。所以,未公公死了,没到五日,小皇帝也驾崩了。现在,新皇帝正准备登基呢!”
未公公死了?
吴岁晚心里说着不可能,脚步却是一趔趄,扶住椅背才勉强站稳身体。
“哎呀……加小心呐!”
小六子搀住吴岁晚的胳膊,把她扶坐在椅子里。
“您快点把饭吃完,再去榻上躺着,一会阳光上来了,我再扶着您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你放心,咱们医馆的生意好着呢。京城那边……哎呦……”
小六子说到京城,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带来一件重要的东西。连忙转身到书桌上拿起账本,翻出一封书信来。
“东家,您看看,京城来的……”
吴岁晚迷蒙的神思,瞬间清明。她颤抖着手腕接过书信,湿着眼眶,认真看每一个字。
是余夕真写来的,她说三月底就能到北宁县来,让吴岁晚安心等待,信尾标记三月初五。
“小皇帝是哪一天驾崩的?”
“呃……不知道呀,我没细打听,但咱们这里距京城太远,消息传到这儿,也得个二十日往上……”
是呀!距离太远,她现在听到的流言蜚语,都是半个月、二十天,甚至一个月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是以讹传讹,三人成虎……
四日前,她在酒楼里听说京城大乱,代王已经进京了,大人所说是二月中旬。余夕真三月初五写信,语气平常,像是没有发生变故的感觉。
是不是……未轻煦也平安呢?他不会那么没用的!
吴岁晚的心渐渐安定,将书信揣入怀里,重新端起碗来,大吃特吃。
先有好身体,才有好前程。
吴岁晚的身体没病,心里再有了奔头,很快一扫颓丧之气,捡回了从前的习惯。
每日读书,管事,寻宅院。
娇贵了一辈子的余夕真要来了,怎能窝在穷巷子里?不管住多久,她都得给母亲寻一个僻静又干净,还要精致高雅的小院子,一应物什都要最好的。
再之后,吴岁晚去城门口蹲守,天亮等到天黑,等到三月最后一天,余夕真的马车出现在夕阳余晖里,暖红了小女人的眼睛。
“母亲……”
吴岁晚满眼泪花,抖着嗓音,提着裙摆,小跑着迎过去。
“哎哟哟……慢着点儿……”
余夕真张开手臂,扶住宝贝女儿,眼光从头扫到脚,立即嗔怪道:“这是怎么啦?瘦的和猴子一样……”
“母亲……他呢?”
吴岁晚一见胖乎乎又笑眯眯的母亲,泪水成串的往下落,同时朝着她老人家身后,一通急切地张望。
“哎呀!”
余夕真嫌恶道:“见老婆子一句问候都没有,就知道惦记你男人,你娘我是白疼你一场啊!”
小孩子一样挑理见怪,还带斜眼撇嘴的,哪里像是死了亲外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