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冰天雪地,未家的小媳妇儿起早贪晚,热情洋溢。
每天卯时初,吴岁晚起床,为自己和干娘准备早饭。卯时末,娘两个一起出门去春善堂。
上午帮着余堂主管事理账,下午接触病患,在余大夫指导下把脉问诊、开方抓药。
太阳落山后,春善堂关上大门留一个小角门,两个急诊大夫和一个小药童,以备急病之人求助。
吴岁晚陪着干娘坐马车回未府,再去厨房熬汤炒菜,尽最大的能力表现她的孝心。
这还不算完,伺候干娘吃过晚饭,她还要捧着书本,继续念啊背呀,一直到亥时末才能上床,安稳地睡个觉。
十多日后,吴岁晚依然干劲十足,余夕真却是受不住了,她不辛苦,也不辛劳,但她替她的好女儿累得慌。
“哎呀……嗬……”
余夕真打着哈欠,走进厨房,黑着脸轻斥:“你这孩子,怎的傻了吧唧的。咱们家的日子用不着你这么辛苦,就算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有你夫君在外面张罗挣银子。女人要学会享福,天不亮就起床来厨房看火,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呢?是嫌弃你夫君没本事,还是怨怪你干娘没能耐?咱家又不是养不起下人……”
吴岁晚捧着一本书,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一边看火熬鸡汤,一边背诵医药经典。面对干娘的声声斥责,也只是嫣然一笑。
“母亲,我不累的。”
吴岁晚起身,把医书别在后腰,掀开锅盖瞟了一眼汤汁,再熬两刻钟才好。重新扣上锅盖,她才柔声细气地解释道:“夫君有四日没回家啦!昨晚小凳子过来传话,说是皇帝陛下病了,太医院的人都在宫里,谁也不好离开,我又整日忙碌,不能照顾夫君,总是担心他在外睡不好吃不好。便想着今日起早一点,熬上一罐鸡汤,让小凳子捎到宫里去……”
小皇帝年纪轻轻,哪里来那么多的身子不适?
只因未公公在他夫人眼里就是个小太医,给贵人瞧病是随时要掉脑袋的破烂差事。
未公公忙碌朝政不能脱身之际,找不到小太医不能离宫的正当理由,张嘴就是小皇帝生病了,一病好几天。
幸好她的好女儿不了解皇宫内院的规矩,未轻煦说什么就信什么。
就比如她起早熬的这一罐鸡汤,怎么能随便让一个小太监带到宫里去,还是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医。就是有品阶的妃子想要从宫外捎个什么东西,都要经过内务府层层把关……
也不得不说未轻煦的运气好,吴岁晚的本性就是不爱凑热闹。刚来时身子不好,夫君以不宜劳累为由不让她出门。
再之后,她又迷上了医学,整日窝在书房和药房,埋头研习医术,她不得空闲,自己不愿意出门。
最近几日,吴岁晚跟着她的好娘亲,终于迈出了未府大门,却也和外面的纷繁接触不着,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学习。
每天在未府与春善堂之间来来去去,早出晚归,除了成群的病人,根本见不到半个闲人。关于市井红人九千岁的闲话,自然也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去。
唉……一个演温柔郎君演得上瘾,一个当贤惠妻子当得开心,是她老太婆多管闲事啦!
“嗬……”
余夕真几个转念后,又打了一个哈欠。
“别只顾着你的好夫君,你老娘也要喝鸡汤呢!”
吴岁晚笑回:“当然有您的一大碗!”
余夕真没睡醒,哈欠连天,一边说着:“我去补个回笼觉!”一边裹紧斗篷回了房。
“贤妻良母”这种角色,余夕真可是来不了,想想都感觉累得慌,若不然,她也不会独身一辈子。
以她的家世,寻个贵族子弟做夫君,生养几个儿子为倚仗,中年以后混个诰命,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余夕真见过外面的天地广阔,不愿一生拘于内宅,不肯仰赖男人,不能接受夫君三妻四妾。
嫁高门,不是别人不愿意明媒正娶,而是她不肯将就委屈。
花样年华,走南闯北,也曾遇到几个家世平常的清白男子,若是两情相悦,结成眷侣,一生一世一双人,也算美事。
但是,那些男子从小耳濡目染,就是要找“贤妻良母”,想要用一纸婚书,困住她肆意张扬的内心,也困住她向往世界的脚步。
余夕真有主见,有能力,家财万贯,比男子还要强悍,怎么肯为了一个妄想操控她的普通男人,窝在内宅相夫教子?
出身好的男人想娶她,娶来余家的清名,光耀门楣。
出身差的男人想娶她,娶来余家的产业,一步登天。
至于她本身的光芒万丈,也只换来男人们的一句:离经叛道,不配为妻。
余夕真看得明白,不要当贤妻良母,不屑世俗荣华,她想不嫁就不嫁。
因为她有开明的父亲支持,有数代累积的财富支撑,她可以自由翱翔,可以肆无忌惮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