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岁晚的离魂之状,有风寒重伤,受虐崩溃的原因。但更大的伤害,却是因为羽化散服用过量,毒入心脉。
可怜的女人将醒未醒,神魂离体,陷入痛苦梦境不能自知,也无法自救。
一个正常人,从来没有食用过羽化散,只要沾上一盘小菜所用盐巴的份量,就能迷糊一整天。
未轻煦常年服用自己配制的羽化散,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的药量和毒性,是普通方子配制出来的十倍和几十倍。
他将大半瓶的药粉喂进了吴岁晚嘴里,比在她身上捅十刀还要残忍。
“岁晚……”
外祖母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朝着床榻上的吴岁晚招手微笑:“岁晚,祖母把你送到吴府后就回了杨家村。你舅舅把我接到家去养老,我的身体越来越好,又买了房子买了田地。日子过好了,祖母就更想你了,一心想把你接回家去。你快收拾收拾,跟着祖母回杨家村,以后就咱们俩过日子,祖母疼你……”
“好啊……祖母,我要和你回家。”
吴岁晚掀开被子,光着脚下榻,只朝着外祖母的方向跑了两步,就见吴六子也不知何时进了门,抬手就要扇她耳光,嘴里还骂着:“死丫头,我打死你,让你整日想着逃跑,不好好在沈家守着……你不做沈家的夫人,也别想做吴家的女儿,我直接把你打死了干净!”
“不不……别打我……外祖母,救救我。”
吴岁晚抱着头逃跑,跑了两圈也不见外祖母。她怎么离开了呢?怎么没有带上岁晚呢?
“呜呜……谁来救救我……”
吴岁晚觉得哪里都不安全,抱着头缩到了墙角,害怕得浑身发抖,小声抽泣。
“岁晚……”
沈契进了门,吴六子的身影慢慢变淡。
“岁晚别怕,父亲知道吴兄没来荣城接你回家,就立即赶了过来。”
沈契带着一如既往的慈爱,站在门边朝吴岁晚伸手,招呼道:“岁晚,快来,父亲带你去新家看看。没有岁晚在身边,父亲过得不开心。岁晚,快到父亲这儿来……”
“父亲……父亲……”
吴岁晚看到了希望,起身就往门边跑,刚刚伸出胳膊要去握沈契的手,那人却又改了模样,一张辨认不清五官的脸孔。
“你不是沈长戈的夫人吗?”
那个黑影开口,声音冷冷的,吴岁晚又抱着脑袋满屋子乱跑,急声否认:“不不……我不是,我和沈长戈没关系,他的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我就是要找你,我就喜欢看你哭,听你叫……”
男人一步步靠近,吴岁晚缩在墙角,躲无可躲,四面八方突然涌来无数条鞭子和烙铁,她的衣服和皮肤一同被烧焦,剧痛满身,控制不住的啊啊惨叫。
“夫人……夫人……”
亮婆子胆战心惊,追着吴岁晚满屋子跑,拉也拉不住,劝也劝不听。
“夫人……这屋子就咱们两个人,您是看见什么啦?那都不是真的。不好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您快醒醒吧!”
终于,吴岁晚蜷缩在墙角,只会抖着嗓子胡言乱语的时候,亮婆子用斗篷裹住了她的身体,拢住了她的手脚。
可是,羽化散的药效,不会那么容易消散。安静了一刻钟后,吴岁晚又开始重复刚才的状态。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要出门,一会儿要躲藏,一会儿突然瘫倒像个活死人,更多的时候在乱跑喊叫。
即使她的嗓子在昨夜就已经喊破了,每每发出一个音节,都散发着浓重的血气。
黄昏时分,作闹了一整个下午的吴岁晚筋疲力尽,双眼无神地躺卧于床榻,汗水混着血水湿透了她的衣衫。
亮婆子不敢帮她换衣服,害怕碰疼了她,也害怕哪个微小的动作刺激到她,又蹦起来发疯,可怎么好?她只拿着温帕子擦手擦脸,嘴里还轻轻念叨着:“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好好的……”
“好好的……”
吴岁晚动了动嘴唇,轻声呢喃,随后又动了动眼珠,看向亮婆子,好像认识,也好像不认识。
“天快黑了吗?”
“是呀是呀……”
亮婆子攥紧吴岁晚的手腕,仔细打量她的神情,看样子是有几分清醒吧!
“夫人,还认识老婆子吗?”
吴岁晚听懂了她的话,看清了她的脸,想回应她,又忘了她是谁。
脑子里翻江倒海,面上一片沉默呆滞。
“夫人,不着急,咱们先喝点水。”
亮婆子抱起吴岁晚,端过身旁小几上早就备好的温水,一点点喂下去。
一天一夜,水米未沾牙,前几口喝得犹豫缓慢,到后来,吴岁晚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自己坐直腰身,捧过水杯,咕咚咕咚两大口,全部灌下了肚。
“夫人,饿了吧?您等等,我去厨房端饭食。您刚刚小睡那一会儿,我已经告诉厨房做晚饭,我现在就去端来。”
亮婆子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吴岁晚,见她安安静静躺在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应该不会再闹了吧?
这一整个下午,吴岁晚都是闹一阵歇一阵。一会儿欢实有力得几个人都按不住,一会儿又柔弱无依得站都站不住。
她快去快回,应该没的什么大事。
亮婆子小跑着去了厨房,又小跑着回了卧房,来去不到半刻钟,推开门就见吴岁晚正在往身上套衣服,左三层右三层地套个不停。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