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辞又转头看向了马车,不想如此肮脏的场景污了心上人的眼睛。
当他望见马车时,车帘已经放下了,只是帘幕微微有些如水波纹般的摇晃。
陈辞注视了片刻,说不好刚才阿瑜有没有偷偷掀开窗帘看见。
他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曾经的样子,想让她瞧见自己如今的样子,渴望她能接受自己如今的模样,依然爱他,却又自卑忧心吓到她,被她憎恶。
最终,陈辞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沾上的鲜血,露出了苦恼的神色,烦恼道:“弄脏了。”
不能穿着如此不得体去见阿瑜。
等他去另一辆马车上换好新衣服,升平村已经到了。
林瑜就像是刚才什么都没看见过一样,若无其事的建议他不必停留,也不必与章家见面。
陈辞自小读书,长大后又要四处拜访豪门,递交诗文,自然精通礼仪,但他的部下大多出身草莽,寻常人看不出什么区别,可士族另有一套繁琐的规矩,一眼就能瞧出不对。
陈辞没有异议,点头吩咐不必停留。岂料刚抵达村口,便有童仆等候在路旁,一见罗氏的旗帜,当即大声邀请道:“可是罗氏长公子到此?我家主人姓章,仰慕已久,已备下酒宴,欲邀请贵客至家中宴饮,不知长公子可愿赏脸?”
林瑜与陈辞都是一愣。
他们对视了一眼,只能让马车停下,否则视若无睹,扬长而去,不仅太过倨傲失礼,还容易引起怀疑。
林瑜开口,装作侍女道:“你家主人如何得知我家公子的行踪?”
“有公子故人相告。”那童仆道:“罗公子的好友知晓公子必将经过此处,早先便派人送信,央求我等好生招待呢!”
林瑜蹙起了眉头。
罗元青的朋友?
她对罗元青并不熟悉,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这么好的朋友,知道他一路行程,还贴心一一为他安排休憩的行程。
“主人家的好意,我家公子心领了。”林瑜道:“只是河东灾情紧急,我家公子奉命前往安抚灾民,赈灾救济,正该日夜兼程,争分夺秒,不便停留。”
林瑜担心童仆还要纠缠,但对方竟一揖到底,也很干脆并未强求道:“罗公子心怀黎庶,叫小人敬佩不已。”
他让开了道路,马车又缓缓朝前行进。
陈辞这才开口问道:“那章氏童仆可有可疑之处?”
林瑜回忆一番,不能确定:“说不好。”
“若保险起见,不如……”陈辞看了林瑜一眼,她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瑜道:“不是什么问题都可以靠杀戮解决的。”
“但的确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你太依赖杀戮了。”
“杀一个,便少一个烦人的家伙。”陈辞道:“不过,我自然听你的。你不想杀,不愿杀,那我便不杀。”
林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古往今来,成功改天换地的人,有哪个能以滥杀上位?”
陈辞轻轻一笑:“我知道阿……淑女是为我好。”
他也跟朱容湛当初一样,一旦将“阿瑜”唤出口,便很难再习惯继续叫她“淑女”。
林瑜望着他的笑容,在他的顺从下,感受到了他的不在意。
他不在意今后,不在意能不能成功改天换地,也对那条道路的终点——成为九五至尊兴趣不大。
他在意什么,兴趣又是什么呢?
在陈辞时不时抬眼望来的眼神中,林瑜找到了答案。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