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
气氛沉闷,
师徒二人隔桌相望,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看着京南之地的折子,明显有翻看的痕迹,再也忍不住。
沈中新从怀里,拿出曾泽写的书信,重重的放在桌上,沉声问道,
“老师,敢问此信里的事,是真还是假?”
顾一臣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并没有看桌子上的书信,反而出声问道,
“是,与不是,重要吗!此事是吏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一同决议的,京南的决议,首辅大人并未阻止,此间的事,不是你能参与的,可明白?至于这些,都是户部拍下去巡查之人的折子。”
听到老师如此回答,沈中新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有些质问的语气,说道,
“老师,如果京南爆发饥荒,朝廷不应该赈灾吗。这可是关乎京南上百万百姓的生死,可是他们竟然串通一气隐瞒此事,并且内里不知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如今酿成大祸不想着弥补此事,反而派兵镇压,
如此上下串联,想必那边应该压不住了,如果京南守备将军带兵南下,没有解决问题,恍若当年白莲教之祸,怕是重现了。”
沈中新面色沉重,一字一句的说着,顾一臣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点头赞同,
“子钰,你说的都对,可是子钰,想一想,京南出现这样的问题,恐怕各级官员都逃不掉,为了身家性命,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几日,我还在想首辅大人态度,现在倒是理解了,那么多人怎么救,库藏的粮食见底了,只有官仓未动,可是那些怕也不够,只得出此下策,救民先救官,官都活不了,还救什么民。”
“老师,此言大谬,简直荒唐。”
沈中新大喝一声,简直不敢相信此话从恩师口中说出。
顾一臣也是厉声说道,
“这是事实,千千万万的灾民们,谁去发给他们救灾粮款,是你发,还是我发,还不是得靠那些,你认为的贪官污吏们,大大小小的官员啊,喂饱了他们,他们才肯给朝廷卖命,”
“老师,此言真乃旷古之谬论,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员,竟然还贪污贪出了大道理,我等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了?”
沈中新一脸的悲愤之色,而后伸手,翻开桌上的奏折,看了起来,都是京南呈上的折子,顾一臣也未阻拦,叹口气接着说道,
“京南压不住了,自然要想着后续补救之策,至于你说的道理,都是几十年官宦生涯换来的大道理,这是千千万万血淋淋的事实换来的金道理啊,子钰,不说别的,白莲教之祸,本该杀完京南上下各官员,可最后呢,还不是依靠他们把京南安稳下来,你怎么就不懂呢?”
“老师,我等读圣贤书,食君俸禄,为君分忧,点点滴滴皆是民脂民膏,老师,他们怎么忍心再在百姓的口中去扣除一粒粮食出来,这个折子写道,施粥的锅里放的都不是米,是”
沈中新也不忍再说下去,放下奏折放在老师身前,
“我哪里不知,子钰,你可知道,这一斤的口粮,可以换三斤麸糠,也就等于原本能救活一个人的粮食,现在可以活三人了。”
顾一臣虽然平静的话语,可是隐约的颤音也是述说了心中的不安。
“可是,老师,那麸糠可是给牲口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沈中新还在怒斥,京城施粥都是白米,立棍在上不倒,何曾见过用牲口吃的口粮去赈灾的。
顾一臣当然知道,那些是给牲口吃的,可是又叹了一口气,
“哎呀,子钰,那些灾民还算人吗,”
“嗯,老师,您说什么?”
沈中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多年跟随的恩师,竟然能说出这等话语,一时间呢喃发不出声音。
“不要这么激动,你没听错,为师是这么说的,你知不知道,京南白莲教之祸的时候,为师就带着户部的人去赈灾,
所到之处,遍地饿红了眼的灾民,行将饿死之人,就不是人了,那就是畜生,只要能活着,还什么麸糠啊,那是好东西,草根,树皮,泥土,都可以吃,
你以为为师毫无人性是不是,你以为为师铁石心肠是不是,错了!为师当年亲自去了灾区,到那一看我心都凉了,我这才知道,不管朝廷发了多少赈灾的粮食,永远也不够,如果而是累累白骨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