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天气渐冷。

或许是因为神器星河的威慑力不减当年；或许是因为涂山璟一路把自己的行迹遮掩的太干净……

或许，是清水镇外大山里的辰荣义军做了什么，或许，是受青丘山上涂山璟的一些死忠影响。

将近半年的时间里，

防风意映和涂山璟一直，都很安稳的在清水镇里住了下来。

冬天第一场落雪飘下的时候，

涂山璟身上一根根纱布终于拆下了，露出具满目疮痍的身体……防风意映只看了一点，就没忍住倒吸了冷气。

那身体……不是防风意映闺阁千金，没见过世面。实在是你换个百战老卒来，看了也会感觉惊怖的。

——没事，晚上关了灯都一个样，看不见就好了……好不了了摔！

防风意映从小到大第一次觉得，她视力太好也不好。于是只能选择买了两身厚实的里衣，给涂山璟穿上，试图遮住他那一身的伤疤。

嘿，你别说，这招还真管点用。

只要涂山璟穿上衣服，不露身体，单看那张脸，还是很人模人样的。

涂山璟：……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子，所以不会怨怼防风意映嫌弃他。因为他自己从镜子里看见他的模样，都会觉得厌恶、恶心。

防风意映精心选择了不透光的棉布给他做衣裳，涂山璟很平静的接受了。

只是、

她还会费心给他换衣服，是不是代表着，暂时不会离开他？

………………

………………

新年将至，

百草堂要暂时关门歇业一段时间了。直到开年十五，才会再营业。

所幸镇上旅馆，是全年无休的。

防风意映仔细问清楚了涂山璟伤势应当注意的点，与禁用的药后，便将涂山璟接回了租住的客栈小院里。

………………

除夕之夜，星汉灿烂。

淡如银纱的亮丽星辉披撒在小院角落里，映亮了几支黄绿色的竹。

防风意映在星夜下与涂山璟相对而坐。

两人中间，摆着局棋盘。

局上黑白纵横，战况激烈……防风意映朱唇轻咬指尖，想了一会儿，想不出解法，干脆投子认输。

明智的没和自己过不去。

涂山璟见状笑笑，随之放下棋子。又很自觉的收拾起了棋盘，将黑白棋子，分门别类，放进盒子。

防风意映素手托腮，安静看着这幕情景。

忽然有些懂了，为何大哥总说，活泼有趣的女孩子，在外面玩玩就好了。最后娶回家的正室夫人，一定要知书达礼，温文乖巧，贤惠婉约。

………………

月上中天，子时已到。

收拾好棋盘的涂山璟看防风意映没有再来一局的意思，也不想回去睡觉。

想了想后，就拿茶杯，深深浅浅的装了些水，以筷做器，以杯水为琴，为她敲击出一曲《月出云》。

曲调优美清灵，令人闻之忘俗。

防风意映：“月出东山上，气存浩然间。好曲，好曲……”

“璟，今日新年，你送了我这样一曲礼物，倒显得我的心意，有些俗了。”

嗯？涂山璟闻言目露困惑。

抬眸便见防风意映嫣然一笑……恰值子时四刻，新年已至。

清水镇上，许多人家准备的烟火升天而起，在寂静高悬的天上，绽出了朵朵绚烂的花。

满目明丽中，

防风意映倏尔俯身，往涂山璟嘴里，塞入一颗形似青杏、质感却如红莓般软烂多浆的果子。

涂山璟下意识的喉结滚动，咽下了那浆果。亦封唇，含住了防风意映纤指……

防风意映脸蛋羞红。抽回手指。

为了指尖湿润的触感，心如鹿撞……

涂山璟：……

一股火一样的灼烧感从喉部而起，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连浑身血液都被烧的，隐隐沸腾了。

然后，就在涂山璟大冬天的被热出了一身汗时，那火一样的灼烧感又倏忽变得清凉润泽起来。

涂山璟：“这是什么？咳……我……咳……”

“你慢点，先别说话。”

防风意映见状起身，素手搭在涂山璟后心，缓缓为他输送灵力。道：“我也不知道刚刚的果子叫什么……不过师傅说，它应该能治你的嗓子，嗯，这药见效还挺快的嘛。不错不错，挺好的。”

大荒已经绝迹的神品灵药，效果自然是很好的。

涂山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不是说会报答我吗？”防风意映莞尔笑道：“我不白对你好的，这些以后都要你还的。”

“要是我还不起怎么办？”

涂山璟道：“你既认识我，便当知道我的身份。可是，我已经决意，要抛弃那个身份了。玄羽，这样，你会后悔救我吗？”

如果，她后悔了……

涂山璟蜷了蜷手指，出于本能握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