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入血,滚滚红云如火焰一般在天穹翻滚,整个天地间,皆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沉闷,似是在预示着这一天的不寻常。
而在这皇宫御花园,沉闷却似乎难抵欢乐,宫中乐师演奏着绕梁之音,舞女翩翩起舞,罗纱绸缎,婀娜美妙。
文臣武将,一声声道贺恭喜,不绝于耳,李修笑容满面,身旁李月儿及众侍妾,亦是努力摆出一副端庄模样。
众武勋饮酒碰杯,尽显豪迈,文臣浅酌慢饮,文武之间,竟有种莫名的和谐。
太后端坐凤位,本该出现在此的天子,却是诡异不见踪影,只不过,此时,似乎也并没有在意这缺席天子,交谈畅饮,一片欢乐。
看上去,俨然一片宴会欢乐之景。
“太后!”
李修领着李月儿,行至太后面前,朝周太后一躬身。
“恭喜秦公了!”
周太后眉眼带笑,此刻,似乎已经看不到丝毫阴郁之色,缓缓走下凤椅,行至李月儿身前,还颇有兴趣的逗弄了一下小璟儿。
“敢问娘娘,为何不见陛下呢?”
李修环视一圈,随口一问。
“陛下偶感风寒,身子不适,如今在宫里歇息……”
李修再问:“陛下无恙吧?”
“无恙,太医已经看了,只是小疾,不过身体乏力,嗜睡,哀家干脆便让陛下好好休息,秦公可莫见怪啊!”
李修正色道:“自然是以陛下龙体为重!”
说完,李修又道:“近来国事家事繁忙,臣倒也许久未曾拜见陛下了,要不借此之际,臣去探望一下陛下?”
言语之间,李修虽是低眉,但隐约之间的感知,却是紧紧锁定在眼前的周太后身上。
“今日乃是秦公嫡子满月酒宴,实乃大喜,秦公还是做好主人公吧,改日再去拜见陛下也无妨。”
周太后说完,李修沉默片刻,才拱手回应:
“也好,那臣改日再进宫拜见陛下。”
言毕,李修没再多言,环视一眼全场,果不其然,原本早已抵达宴会的李邦华与孙传庭以及卢象升三人,此时已然不见踪影。
李修神色古井无波,唯有眼眸深处,一股难以散去的冷色,已然深深凝固。
他领着李月儿以及尚在襁褓的小璟儿,于这宴会上穿梭,一杯杯烈酒入腹,一股股酒劲翻涌,本该麻木的神经,此刻,却是愈发的清明。
酒过三巡,李修面色依旧如常,浑身的酒味与那明亮深邃的眼神,已然成了一个极其鲜明的对比。
暮色之下,在一队人马的簇拥之下,一辆马车,亦是悄无声息的驶离了皇宫,朝城外京军大营而去。
马车之中,李邦华盘膝而坐,双眼微眯,眉宇之间,依旧是那未曾散去的浓浓忧虑。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一扇扇城门洞开,最终,这队人马,亦是停在了京城北郊京军营寨大门口。
“来者何人!”
守门将领高喝,一队京军将士,亦是极为有序的将这队人马包围。
听到这声音,马车内端坐的李邦华,才缓缓睁开眼眸,眉宇间,俨然多了一抹视死如归之意。
马车车门打开,李邦华从马车内而出。
“本官奉太后懿旨,因秦公嫡子满月之喜,特来赐宴于京军将士!”
说完,李邦华亦是从怀中掏出一封军令:“此乃秦公军令,将军可验明真假。”
此言出,那守门将领愣了愣,随即立马上前,接过军令一看,随即一摆手,严阵以待之将士,便有序散开,这京军营寨,亦是如那洞开的京城城门一般,向李邦华敞开了大门。
此景现,李邦华也不禁大松一口气,仓促行事,太多的准备工作,都未完成,他,只能选择赌。
尽管京军营寨大门已然洞开,但这赌局,才算是刚刚开始。
收拢心神,李邦华一声令下,这车队,便缓缓启程,进入了京军大营之中。
望着这严整有序的京军大寨,李邦华心中,也不禁深深一叹。
这一次,纵使赌赢了。
大明,也不过是自废武功,苟延残喘而已。
在这内忧外患之下,又能撑多久?
下一次内忧爆发,大明,能撑过去嘛?
若后金再进攻,大明挡得住嘛?
若蒙古再叩边,大明,拿什么挡?
这一次要是成功了,他李邦华,在这漫漫青史之上,就是如秦桧一般的千古罪人!是神州沦陷的罪魁祸首!
煌煌大明数百载,说不得,也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成王败寇,没了秦公,大明已然没了成王的资格,甚至,说不定,连苟延残喘的资格,都没有。
“秦公军令,小国公满月之喜,赐宴于京军将士!”
“千户以上将领,速至中军大营集结。”
传令兵持令高呼,很快,一名名将领,便策马飞奔入中军大营。
酒宴已然在校场之上摆好,一名名将领接连步入酒宴场地。
“你们也别杵在这里了,都回去,秦公赐宴,此等喜事,放松一下。”
有一名参将起身,朝校场四周伫立巡守的将士高喝。
话音刚落,立马又有数名将领随之附和,如此之下,原本执守的兵将,亦是接连撤出了这中军校场。
“诸位将军吃好喝好,今晚,酒菜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