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包间内,原本因云雀的演奏而变得轻松的氛围此时又重新变得尖锐了起来。
曲常青注视着赵平,温和但坚决,没有看出有一丝心虚的表现。赵平皱了皱眉头,随后打了个哈哈,道:“这不是之前和店掌柜聊天的时候偶然得知的吗,小弟一说师兄你也会来,他马上就记起你来了。”
赵平的解释比较牵强,但曲常青也没有细究,他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只不过愚兄毕竟是习武之人,于诗文上实在没有天赋,平日里一人饮酒时倒是无妨,今日既有客人在此,曲某还是不献拙了。”
“石承,要不然你来一首?”铁面冷不丁地问道。
“呃……”石承犹豫了一下,随后强笑着说道,“在西漠的酒楼喝酒,还是得要西漠的诗人做诗才更为搭配。”
“师兄不要拘束,今天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放不开的?”赵平往大厅里看了看,又继续说道:“看方才的喝彩声,其他包间里的客人多半都是要即兴来上一首的,咱们这里可不能弄得那么冷清。”
“许家二哥儿,你呢?”曲常青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他一边问着许锦成,一边慢悠悠地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许锦成也察觉出了些异样,他看了看自己的表哥,虽然不知道表哥想要做什么,但他还是选择跟着自己表哥的口风,摇了摇头,推辞道:“小弟虽然懂得些诗文,但是素无捷才,眼下并没有什么灵感。”
“那好吧。”曲常青哈哈一笑,拱了拱手后说道:“那老哥我就不客气了,一会儿你们可别笑话我。”
曲常青的态度有些出乎赵平的预料,他紧紧地盯着曲常青,想看看他会做出怎样的诗词。
大厅中传来了吟诵诗词的声音,原来是其他包间中的客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在云雀面前露上一手了,只不过今日来此听曲的客人当中多了不少武人,于是客人们所作诗词的平均质量也下了一个档次。即便是赵平,在听了几首诗后心里也不禁摇了摇头。
“师兄,轮到你了。”在隔壁包间的客人作完诗后,赵平便提醒了曲常青一句。
曲常青一边轻轻敲着酒杯,一边吟诵道:“少年侠气,交结六州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
吟诵完这一句后,曲常青敲着酒杯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念道:“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赴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注1】
念到此处时,曲常青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了一些,他揉了揉鼻子,没有再继续念下去,轻轻地咳嗽了一两声后便打了个哈哈,道:“曲某腹中无华,实在想不出多余的句子了,让诸位见笑了。”
“曲兄过于自谦了。”许锦成有些惊讶地说道,“曲兄所作之诗词,比那几个王城中略有名气的公子哥倒也不逊多少。”
赵平并没有接话,眼下他心中正在逐词逐句地思索着曲常青方才的作品,然而他的思索最终无果,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站在屏风前的侍女在听到曲常青的作品后,脸上明显多出了几分喜色,之前几个江湖武夫所做的歪诗可以说是乌烟瘴气,不知所云,更有甚者,还在诗句中出言调戏云雀和一众舞女,眼下难得地听到了一首应和了云雀曲中之意的佳作,她的心情也是自然而然地好上了许多。
一个声音从大厅东北侧的一个包间里传了出来,“豪气外显,颇有任侠之风,敢问方才的诗是哪位仁兄所作,可否移步一叙?”此言一出,其他几个相邻包间里也传来了应和之声,几个在西漠王城里略有文名的公子哥们都想见一见方才那首词的作者。
曲常青摇了摇头,朗声道:“诸位谬赞了,在下一介武夫,平日里素无捷才,今日只是偶有灵感而已。”
听到这句话后,东北侧的几个包厢里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去,方才第一个开口邀请的公子哥在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不再出声了。
“云雀姐姐,方才做过诗的几个客人,以悦字厢的林公子为最佳。另外,言字厢的那名客人倒也不逊色几分,听声音像是以前经常过来的那位曲官人,只是今日他好像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你看要不要给这两位和上一首曲子?”侍女转过了身,轻声向屏风后问道。
“自是当然。”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过来,很快,如春日溪流般的琴声从屏风后流出,似乎是在表达着感谢之情。
一曲完结,云雀站起了身,向林公子和曲常青所在的包厢分别福了一福,柔声道:“感谢二位所赠诗词,奴家很是喜欢。”
曲常青并没有说什么,另外一个包厢里的林姓公子则笑道:“能令云雀姑娘称心,今日便不虚此行。”
赵平看了看曲常青,又抬起头望向林公子声音的来处,心中忽地一惊,“等一等,方才我只盯着曲常青和云雀,居然忘了大厅里的其余听众!”
赵平看向了门口,心绪纷乱,“从师兄进门开始,我就一直在留意着他的神情,如今看来,他来望云楼的目的多半并不单纯。但是如果他来这里是为了和某人秘密会面,那么会面的对象又会是谁?是云雀?望云楼的某个侍女?还是这里的某一个常客?”
赵平心中叹了口气,他现在手中能调用的力量已经不如以前,想要对望云楼内外来往的人进行全面的监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不管怎么说,眼下终于有了一个方向,不如先从云雀和经常来捧场的常客查起……或许名单可以缩得更小一些,看看哪些常客会经常与师兄一同在此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