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月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跌倒在地,挣扎片刻之后,想要站起来,结果也没能站起来。
最后他只是艰难坐直身子,看着眼前的寅历真人,眼里倒是很平静,没有什么求饶的情绪。
寅历真人看着他的眼神,没来由地便觉得十分厌恶。
他有些心烦意乱,甚至想改变自己的想法,就此将云间月打杀。
好在很快山中便响起了一阵钟声。
钟声悠悠,传遍山中。
寅历真人回过神来,看向云间月。
云间月淡然问道:“掌律不打算杀了我?”
寅历真人没说话。
在这个时候,观里的道士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这边,来到古松前,看到这一幕,那些年纪稍长的道人们躬身问道:“观主,发生了什么事?”
寅历真人没说话,但很快便有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那是之前一直藏在暗处的道人,之前一直没有出现,但却将这里的事情全部都用秘法录制了下来。
道士们知晓了前因后果,神情便变得极为复杂。
“依着山规,云间月这般胆大包天,竟然敢袭杀观主,是要处死的。”
有道人淡然开口,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
从前因后果来看,云间月的确是有袭杀寅历真人的举动,这不管是谁来说,都说不过去。
但许多平日里便极为欣赏云间月的年长道人看着这边重伤的云间月,却有些于心不忍。
这可是道门的天才,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指定是能够踏入忘忧尽头,成为道门大真人的。
若是今日处死了,那对痴心观来说,是极大的损失。
“观主……云间月只怕是一时糊涂,听信了什么谗言,此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平日里绝不会做出这种举动来……万望观主明察,念他年轻,从轻处置吧。”
有年长道人开口,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云间月就此死在这里。
“年轻?年轻便能肆无忌惮地刺杀观主吗?依着我看,不管什么身份,既然是做出这等事情,都该按着山规处理,若是不处理,那山规有什么用?”
一道声音在人群里响起,是后面匆匆赶来的年轻弟子们,刚才说话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些日子在观里有些声名的余录。
随着余录一开口,一众年轻弟子也跟着在此刻纷纷响应起来,都是赞同余录观点的。
看着余录,那个年长道人脸色难看,换做平日里,余录这样的寻常弟子,早就被他开口怒斥了,此刻哪里有这么个年轻弟子说话的地方?
但他此刻也知道余录是观主的侍奉道童,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更何况这里除去他之外,还有许多年轻弟子都支持用山规惩治云间月。
“观主,云师兄一时糊涂,才闯下这弥天大祸,观主仁德,要开恩啊!”
一众平日里和云间月亲近的年轻弟子走了出来,单膝跪倒在寅历真人面前,为云间月求情。
叶之华也来到了远处,只是不曾过来,只是在远处遥遥看着。
不知道这位道门双壁的另外一人,在想些什么。
余录再次开口,“观主,若不惩治云间月,那山规岂不是白白设立了?这历代观主在天之灵,难道就能看着山规荒废吗?”
他这一说话,立马便招惹了无数年轻道人的白眼,许多人对这个小人得志的年轻道士很不满意,若不是有寅历真人的这一层关系在,只怕是早就被人怒斥了。
寅历真人一直沉默,听着这些观中弟子争吵许久之后,这才淡然道:“云间月,你可有悔意?”
他开口问的是云间月,众人自然便将视线都落到了那边的云间月身上。
只是这位道门双壁之一只是枯坐在地上,看着寅历真人,平静道:“掌律,人在做,天在看,都逃不过的。”
“云师兄!”
一众年轻弟子赶紧打断他说话,生怕他再多说些什么,今日就真的是难逃一死了。
寅历真人忽然笑了起来,“果然是迷了心智,你既然是师兄都极为欣赏的后辈,如今师兄尸骨未寒,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
说完这句话,寅历真人看向余录,漠然道:“既都是同门,便该同德,为何非要置人于死地,你这般如何能行,带下去打五十蚀骨鞭,再好生反省吧。”
蚀骨鞭,乃是痴心观中的一项刑罚,修士们不同普通百姓,一般的鞭子打在身上不会有什么感觉,只有这蚀骨鞭能够让这些修士感受到极大如同蚀骨一般的疼痛。
余录听着这话,脸色煞白,当场跪下,但还是咬牙道:“弟子领罪。”
寅历真人没去看他,只是淡漠看向云间月,说道:“云间月犯下如此大罪,我亦不愿杀他,但山规在上,也总要有个惩戒才是,不然如何服众,便关入锁灵牢十年,让他在那边好生修行反省吧。”
锁灵牢,又是痴心观里一处关押犯错弟子的所在,其中有许多犯错之后,又罪不至死,更不至于被驱赶下山去的痴心观弟子,都会在里面。
其中关押时限有长有短,像是云间月犯下的这种大错,其实即便是关押一辈子,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不过他毕竟是道门天才,如果真要此生不得出锁灵牢,那和杀了他,其实看着没有什么区别。
寅历真人这个处置,其实已经算是很恰当的了。
“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寅历真人看着在场的诸多弟子,随口一问。
“观主仁德,我等无异议。”
弟子们齐声高呼,有许多人从此刻开始,对眼前的寅历真人多了好几分钦佩。
平日里说什么是一回事,能在此刻以痴心观的大局为重,没将云间月就此打杀,已经足以说明这位观主的心胸有多开阔了。
“既然都无异议,便都散了,我受了些伤,需要静养,这些时日山中的事务,便让守一师弟代劳吧。”
寅历真人微微开口,看向其中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道人。
那个道人便是守一真人,是寅历真人的心腹,如今掌管着刑堂,在山中也算是地位不低。
听着寅历真人自己所说受伤的事情,有些修士心中震撼,大概是没有想过,云间月这才踏入忘忧境界,竟然就能让寅历真人受伤,这种修为,也是极为罕见了。
这更坚定了大部分人今日的选择是对的了。
等到众人散去,青牛才从暗处走了出来,笑道:“真人这一招是真高啊,不仅解决了云间月,还收拢了人心,真是高啊!”
寅历真人淡然不语,只是闭目养神,青牛也不好多说,很快便悻悻然退下。
不久之后,余录一瘸一拐地来到这里,他换了一身道袍,但是脸色苍白,一看便是受了些伤。
不过倒也正常,那蚀骨鞭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他缓缓在寅历真人面前拜倒,没有说话。
寅历真人也没急着说话,只是屈指一弹,一粒丹药便落到了余录身前。
余录双手捧起,不疑有他,直接便吞了下去,然后磕头谢恩,“多谢观主赐药。”
寅历真人淡然道:“我并未让你如此做,你为何自作主张?”
他说的是之前余录跳出来说话的事情。
余录直起身,疼痛让他咧了咧嘴,“观主既然有如此心思,弟子自然是要将戏做足才是,不然如何让他们对观主也能感恩戴德?”
“说你机灵,你还是真有些机灵,不错,不枉我没看错你。”
寅历真人淡然开口,表露了欣赏之意。
“既然是做观主的侍奉道童,自然要事事想着观主。”
吃了丹药之后的余录身子舒服了些,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那云间月被关押在锁灵牢那边,你平日里多关注一些,勿要让他走了,这观中上下,多是他的好友。”
寅历真人丢下一块腰牌,“你拿着此物,可以自由出入锁灵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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