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只要这一局结束,对方就能赢得足以下赌桌的十五亿筹码。
……弃牌。
No.8捉着纸牌,手指不由自主地缓缓收紧,原本挺括的硬质卡片在他克制不住的力道下变皱。
他紧咬牙关,那一句“fold”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是,万一呢?
对方知道他的能力,应该也同样清楚自己能很快发现端倪,那么,这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反向的套路呢?对方说不定是利用了他的经验,将“转戒指”就不是诈唬这种念头植入他的脑海,只为了这最后的一局?
毕竟,对方确实足够疯狂。
No.8的额头渗处冷汗,他垂下双眼,只为遮挡住眼底的动摇。
“怎么回事?”
不远处,金发碧眼的女荷官眯了眯双眼,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
她压低声音,问道。
“他以前从未犹豫这么久。”
“……”
那位气势逼人的中年荷官——同样也是在场所有荷官之中排名最高的No.3——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赌桌。
赌桌上,无数血红色的筹码堆叠如山。
周围的空气已经被挤压成了厚重的实体,犹如无法挣脱的粘稠泥沼,将人肺腔中的每一丝空气都汲取殆尽,即便仅仅只是注视着眼前这一幕,都让人心脏停跳,手心冒汗。
赌桌的一边,是面无表情的No.8,他低垂着双眼,试图将自己的所有情绪掩饰起来,但是,对于早就已经熟知他手段和习惯的其他核心荷官来说,这样的掩饰是徒劳的。
他在紧张,在犹豫。
但是,在赌桌的对面,那位刚刚All-了自己全部筹码的赌徒却显得十分平静和自在、
他的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细长的手指交叠,漫不经心地旋转着指根处咬合的银色蛇戒。
……真是个疯子。
一个心思缜密到恐怖的疯子。
No.3缓缓开口:“No.8要输了。”
什么?
金发碧眼的No.6微微一怔,扭头看向一旁的No.3。
“可是……”
“已经没有悬念了,”No.3摇摇头,打断了No.6接下来的话。
他微微眯起双眼,眼底精光闪烁。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No.8现在已经被绕进对方的逻辑和思维定式之中了。”
怀疑只要出现,就再也无法被遏制。
一旦被卷入这种怀疑的漩涡之中,就会陷入怀疑一切、质疑一切的永动悖论之中,而现在,No.8已经被对方拖拽到了这种疑神疑鬼的状态里,他开始失去原本的冷静和克制,并且开始质疑自己之前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怀疑对方的一切行为……这种情况危险至极,而且几乎没有破解之法。
“而且……”No.3缓缓道,“对面是个制造压力环境的天才。”
身为核心荷官的No.8之所以会被拖进这样的漩涡之中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次诈唬的成功,在别人看来只是一次偶然疯狂下的侥幸,但是,对于对方来说却只是一个开始。
这不仅仅是为了“制造破绽”,更是为了在No.8心中植入“不会再有下次”了的潜意识。
可是……为了证明自己理论的成功,是一定会有下次的。
在抱着这一念头行动的时候,No.8会主动走入陷阱。
但他却并未意识到,两次诈唬的顺利实施,其所制造的心理压力是普通的“连胜两局”所无法比拟的。
而第三次的all-,已经彻底完善了他构建出来的心理陷阱,至此,他之前所埋下的所有炸弹都被同时引爆,将对手心理压力推至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恐怖峰值。
而在如此强压之下,No.8即便不想落入无限怀疑的状态之中,也由不得他了。
这是一套环环相扣、极其恐怖的心理连招,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在这种情况下,No.8的反应甚至可以算得上优秀的。
如果坐在温简言对面的是核心荷官之外的其他人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汗流浃背,面色煞白,失去所有的应对能力了。
No.6却摇摇头:
“他或许真的是心理战的高手,但是,这不代表他一定会赢。”
这就是德州的魅力。
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即便对方已经极大程度地干扰了对手的意志力,但是,在赌桌之上,运气仍然会从中作祟。
如果不跟,对方会将桌上所有的筹码收入囊中,但如果跟的话……也不会完全失去胜利的机会。
更何况,根据No.6的观察……
那家伙的手气并不算很好。
“……”
No.3没再回答。
赌桌边上,在经过了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No.8终于抬起眼来,他咬紧牙齿,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
“……我跟。”
哗啦啦!!
血红色的筹码被一把推至桌上,短暂地摇摇欲坠之后倾斜而下,像是一块块沾染着鲜血的骸骨,每一块都代表着高昂到令人窒息的代价。
【诚信至上】直播间: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救命我不敢看了我不敢看了!”
“啊啊啊啊我现在真的闭眼了,这他妈的不是悠闲快乐的主播假期真人秀吗?为什么我感觉比正儿八经的副本还要恐怖啊!!!”
“完了完了完了我真的不会呼吸了,救命啊啊啊!”
“嘶……”
就连站在一旁的费加洛看到眼前桌上的筹码,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试图远离紧张氛围漩涡的中央:
“好了,该Showdown(摊牌)了。”
No.8缓缓抬起眼,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珠里已经开始充血,在强压之下,额头上也已经遍布汗水。
他抬起手,缓缓掀开自己面前的两张底牌。
一张红桃K,一张黑桃K。
【诚信至上】直播间:
“我靠!!!双K的底牌!”
“啊啊啊,FourofaKd!”
“金刚,是金刚啊!”
“好牛的牌,他妈的怪不得敢All-!!!”
“……”
温简言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牌上。
他缓缓掀起牌面。
方块10。
【诚信至上】直播间:
“……”
“完了。”
“完了。”
按在牌上的指腹轻轻施力,缓缓将盖在上面的那张牌移开,露出
方块J。
【诚信至上】直播间:
“?”
“???”
“等一下?是我看错了吗?”
“什么和什么?”
牌桌上,方块9、方块10、方块J、方块Q、方块K整整齐齐。
这居然是——
“……同花顺。”
“是我眼花看错了吗?我整个人都恍惚了……主播手里的牌是同花顺吗?”
“我草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同花顺!!!”
“啊啊啊你疯了我疯了?是谁疯了?”
“同花顺我操!!!我操!!!”
“……”
整个赌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No.8紧紧盯着桌上的筹码,他的额头潮湿,脸上第一次呈现出毫无表情的空白,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他……输了?在最后All-这局里输掉了?
怎么可能?
寂静在延长。
直到——
“哈、哈哈……”身后不远处,压抑的笑声响起,直到终于克制不住,变成了渗人的狂笑,“哈哈哈哈哈!!!”
梅斯维斯歪在椅子的扶手上,肆无忌惮地狂笑着,似乎对眼前的赌局十分满意似的。
他的笑声在偌大的赌场二层回荡着,听着令人背后发凉。
终于,不知道过去多久,梅斯维斯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脸上还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笑意,他鼓着掌,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精彩……真是精彩。”
他缓步走来,右手缓缓按在了No.8的肩膀上,大拇指上的巨大戒指在光线下折射出奇诡翠绿的光。
在被触碰的瞬间,No.8一个激灵,脸色顿时煞白,他低下头,眼底是控制不住的恐惧:
“对,对不起——”
“不用道歉。”梅斯维斯笑着拍了怕他的肩膀,但他每拍一下,No.8的身体就跟着颤抖一下,“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吗?”
No.8深深埋下头,不敢回答。
“是一开始的五子棋。”梅斯维斯按着No.8的肩膀,但那双眼白缺失的双眼却直直凝视着赌桌对面的温简言,他的嘴角高高上扬,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愉快肆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第二局和第四局五子棋的时候,你是能赢的……但是你输了。”
五子棋虽然是温简言提出的,但是,在那十局五子棋中,他却输的远比赢得多。
然而一般人真的会提出一份自己完全不擅长的游戏作为赌博内容吗?
不可能。
除非……他是太擅长了。
“你是想看看No.8会如此下注,对么?”
在那十局的五子棋中,温简言控制自己获胜的频率,只为了观察对方的“棋路”,也就是思维的定式。
在失败之后,会增加赌注放手一搏?还是会减少赌注稳定行事?
在成功之后,是会乘胜追击?还是会保守起见?
而在进行了十局五子棋之后,温简言更换了游戏,并且开始根据自己总结出来的内容对对手设置心理陷阱,因势利导、悄无声息地施压,直到一步步将对方引入了自己的圈套。
而在确定自己捉到了一手稳赢的好牌之后,就像是一个老练的猎人一样……温简言毫不犹豫地开始收网。
毕竟,对方可能产生的的心理活动、以及接下来会采取的所有手段,都已经在他的诱导下成型、一切都已经在预料之中了。
真是恐怖的能力。
“您不会赖账的吧?”温简言直直盯着梅斯维斯,问。
梅斯维斯:“当然不会了。”
他拍拍手,两个侍者立刻从后方走出,他们的手中捧着透明的筹码盒,开始动作迅速地将桌上所有的筹码收集整理起来。
虽然输掉了十五亿的筹码,但是,梅斯维斯脸上的笑容却仍然没有半分改变:
“恭喜你,你赢了。”
温简言这时才长长吐了口气,从走上二楼开始就始终紧绷着的神经此刻终于缓缓放松下来,他撑着桌子站起身来,但是,刚刚离开椅子,他的双膝就是一软,整个人踉跄着往地下栽去,多亏了旁边的费加洛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费加洛惊异地望着他。
“……腿软。”
温简言虚弱地说。
只见刚刚面对十五亿豪赌时却泰山崩于面前不改其色的青年,现在却脸色煞白,额头上汗津津的,瞳孔微微颤抖着,好像惊弓之鸟。
温简言一手撑着费加洛,一手按住自己的胃,脸色扭曲,表情痛苦:
“想吐。”
费加洛:“……”
【诚信至上】直播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形毕露了吧!!”
“笑死我了,费加洛的表情好僵硬——是没见过有人变脸变这么快吧??”
很快,侍者已经将桌上的所有筹码都整理完毕,他走上前来,将满满当当的筹码盒递给了温简言。
“多谢。”
温简言借着费加洛的支撑站直,接过了筹码盒,但是,还没等他再做什么,就只听脚下传来微弱的震感。
“……”
温简言微微一怔。
好像是有无形的地震正在从钢铁巨轮的百米深处开始扩散、膨胀,一直蔓延到他的脚下。
“轰隆!!!!!”
恐怖的声响后发而至,在整艘船的内部炸开。
好像是巨轮撞上冰山,地面摇撼,头顶的吊灯晃动,桌面上扑克牌、酒杯洒落一地,隔着二楼厚重的玻璃,能够看到下方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掀翻吓到的无数赌客。
温简言不得不按住桌子,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站姿。在晃动间,他的余光看到梅斯维斯站在一旁,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诡谲的微笑。
在那瞬间,好像是一道闪电划破黑暗。
温简言脑海中陡然划过一个恐怖的念头。
“诶你——”
温简言挣脱了费加洛的搀扶,不管对方在背后说些什么,跌跌撞撞地冲向了不远处能看到海洋的舷窗。
隔着窗子,他看到了漆黑的、犹如浓墨般的海洋。
而在那深黑色的海水中,飘浮着一具具惨白的尸体,它们平静地躺在海水之下,一张张没有血色、泡胀发白的恐怖脸孔隐没在黑暗中,放眼望去,几乎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具——或几百、或许几千、或许几百万。
密密麻麻。
令人浑身发凉,汗毛倒竖。
温简言的背上惊起一层的冷汗。
像是要印证他的猜测一边,耳边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冷冰冰的系统声。
“幸运号游轮副本开放中,请所有主播做好准备。”
【10、9、8……】
在冰冷的倒计时中,温简言缓缓扭头,向着梅斯维斯的方向看去。
梅斯维斯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他双腿交叠,面带微笑,在地动山摇般的强烈晃动中显得十分闲适。
“我说过了,我不会赖账。”
“十五亿是你的,就是你的。”
梅斯维斯嘴角的笑意加深。
“但是,有一个地方你可能有一点小小的误解。”
“的确,游轮的里程数和赌客们输掉的赌资有关系,但这两个概念间却有着微妙的、小小的不同——因为它实际上是庄家的所有收入。”
“你们输掉的金额是我们收入的其中之一没错,不过,除此之外……你们赢得的金额之中,赌场同样有比例分成——我想,这在现实世界的赌场里叫抽水。”
“也就是说,在赌徒赢得的资金里,同样会有一部分被计入船只的里程。”
红色赌桌上无所谓庄家闲家。
所以,温简言虽然赢走了15亿,可走的却不是赌场的账面。
但抽水却属于庄家。
梅斯维斯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敲击着沙发的表面,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费加洛,笑着说:
“你的这位伙伴没有告诉你吗?在红色赌桌上,我们的抽水比例比赌场一楼要高的多,是百分之二十。”
而温简言在刚刚的赌局之中赢得了十五亿的恐怖金额,但是,其中有三个亿作为赌场的抽水,被算进了它的营业额中,成为了游轮的里程数。
“所以,你赚的越多、我们赚的也越多。”
游轮也就行驶的更远。
梅斯维斯的眼睛被恐怖的漆黑笼罩,嘴角缓缓上扬。
“W-。”
这里是赌场。
身处其中的人,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选择什么类目,出于什么目的,都永远会是输家。
因为在这里,庄家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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