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铁牛百无聊赖道:“吾等都在等破海之日,但这破海日,会到来吗?”
众人陷入了沉默。
封印加固,海域深邃,俱压在了头顶的上空。
各陆聚集,明文诏令,告知天涯海角的修行者,终有一日,破海而出,再随楚帝一战。
但真的会有这一日吗?
是期许和信仰,却非事实。
或许,穷其一生,都等不到楚帝再度踏足故土的日子。
“会到来的。”秦锦年笃定道。
“若到死的那一日,都不曾到来呢?我们的努力,还有希望吗?”有人问道。
亦有陆主愁眉难展:“那我们努力拼命的修行,还有意义吗?”
“如何没有意义?”
冷清霜掀了掀眼皮,满目凛冽恰似寒夜照霜华。
她看了看四方黑压压密集的人。
低迷、失落之气在蔓延。
寒风刺骨。
凛冬好冷。
穹顶的天不见日夜。
末世的雷霆黑云压抑着一个个人,一片片土地。
“希望之渺茫,纵若云烟一线牵系之,也该用尽全力一试。”
冷清霜嗓音犹若淬了冰,比起从前的青涩,历经沧海桑田无常差错的世事,又见百态登临帝位后,愈发冷峻刚毅少稚嫩,举手抬足乃是帝王该有的侧漏霸气。
“若是徒劳无果呢?”一位坐于西北角苍髯银须的年迈陆主问道。
“那便徒劳无果。”
冷清霜微笑道。
白发陆主怔怔地看着冷清霜。
良久,长叹了口气。
“就算和上界比肩,不破封印,深埋海底,无山高海阔,无大道万千,所做努力,付诸东流,只可惜了那些年轻的孩子们流下的血和汗啊。若他们知晓努力的尽头是徒劳无果,倒不如不在乎世俗的功名利禄,放下那一腔奔赴璀璨前途的孤勇和铮铮铿锵的赤诚之心啊。霜主,老朽此话,可有道理?”
老陆主喟然,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可谓是苦口婆心。
“霜主,柔帝,诸位陆主,我们是否该,另谋出路呢?”
老人白发如雪,泪洒望天殿。
步海柔握着《无药医书》的葱白长指,稍稍用力,指节发白,面庞眼神依旧清凌凌的,不起波澜。
“韩老陆主的意思是,要脱离下界整体了?”她问。
“柔帝,此非老朽本意,但身为帝王,不该只有感情用事。”
韩老陆主道:“楚帝功在千秋,青史留名辉煌后世都不为过,她的付出和煎熬,谁若不铭记那就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说至至情处,尽显慷慨悲歌。
他红着眼睛,无奈地看向了步海柔。
“柔帝,为帝者,肩负重任,每走一步,都当心系苍生,而非只有个人信仰,该有天下为已任。”
“如今你看,若我们早些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今朝境况,是否就不一样了?”
“是!下界如今安宁得以楚帝而来,但顾头不顾尾,只在乎个人恩怨信仰,为兵家大忌啊。”
“诸君可有想过……?”
“若你我早些思虑灾厄,不仅能够独当一面,还能为楚帝解忧呢?这样下去,你我都是楚帝的负担。”
“星碑紫龙,应该请出下界!”
“星碑紫龙,意味着和楚帝的共存。她虽行千里之步,她面临的灾厄苦难, 却要我们共存。”
“诸君都是聪明人,应当知晓这神怒雷霆,之所以会出现在下界的领土寰宇,那就是因为星碑紫龙的存在使得我们和楚帝共存。她所面临的,就是我们所面临的。她这一路颠沛流离,自千锤百炼的坎坷,那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但在座诸位没必要没苦硬吃啊。诸君吃苦,并不算是和楚帝风雨同舟。将星碑紫龙,请出境外,也并非是和楚帝恩断义绝,背离楚帝。吾等铭记楚帝恩情,永生永世都是有召必回,界主永恒永垂不朽!咳,咳咳咳咳!”
韩老说到最后咬字激重,因情绪过猛咳嗽出声,身也颤颤面红耳赤,枯老皮皱的手紧紧地攥着青龙拐杖,近乎哀求的眼神含着滚烫热泪望向了步海柔等人。
“老朽字字真心,泣血而言,绝无私心,绝不做表里不一两面三刀之人,若有违,天地五雷般若诸神阎罗诸鬼俱可诛毁老朽,不得好死,不得善终,不得宁日!”
韩老陆主热洒望天殿,为众生请。
“韩老陆主,话已至此,本帝自不能推脱二,否则就是无情无义了。”
步海柔指腹缓缓地摩挲着《无药医书》。
帝王袍穿在身,情绪不形于色。
只沉吟半会便转了话锋,再启唇道:“毕竟,老先生满口道德仁义,天下已任了,在那道德圣光之中,旁人多说三二字,不都是小人之心,自私虚伪之托辞了吗?”
“只不过……”
“今既已打开天窗敞开了谈,本帝还真得问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