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八年,四月。
大海溅起波澜,海浪拍打着船板,却无法撼动数十丈的巍峨宝船。
碧海天青相连,晨雾弥漫,缥缈,壮阔。
甲板上,三宝倚在躺椅,侧脸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回味着他这波澜壮阔的一生。
海风扬起他的白发,朦胧了他的双眼。
恍惚间,他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奉天殿,太宗皇帝英武地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
刚欲看个仔细,画风一转,龙椅上的太宗变成了仁宗,神色温和,仿佛在对他笑。
三宝想和他说说话,但龙椅上的仁宗却又成了宣德皇帝,那个戴着面具卓尔不群的先生,也消失不见。
三宝手里拿着一颗番茄,但早已干瘪,不复往日鲜红,亦如他枯槁的身体。
看着手中的番茄,三宝有些遗憾,它曾经那么鲜红、甘甜。
转念,他又笑了,呢喃:“他们会吃到的,所有人都会吃到的。”
他的笑容很治愈,一如当初那个少年,就像曾经的番茄,是那么鲜艳。
他这一生是劳苦的,也是辉煌的。
他曾在靖难之役中立下大功,也曾在航海途中抓过海盗;他宣扬了大明国威,也带动了大明的经济、民生。
他是个宦官,但更是一个男人!
干瘪的番茄坠落,三宝带着笑,带着对大明未来的无限憧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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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京师。
奉天殿。
朱瞻基久久未语,朝堂上群臣亦是无言。
他们不喜欢太监,甚至是极端厌恶,但,三宝除外。
可以不喜欢,但谁也无法昧着良心说他坏话。
许久,朱瞻基开口:“以公爵规格厚葬郑和,诸卿前去哀悼。”
顿了顿,“朕也会去,散朝。”
群臣心中一惊,但见皇上满脸悲痛,也不敢提出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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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六岁孩童穿着明黄色衣服,声音稚嫩,“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朱瞻基做了噤声手势,于谦便也没有行礼。
好了一会儿,小家伙儿总算是诵读完了。
于谦那一丝不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隐晦的满意,“嗯,还不错。”
“确实不错。”朱瞻基大跨步走进学堂,满脸笑意。
一大一小连忙行礼:“微臣(儿臣)参见皇上(父皇)。”
“平身。”
朱瞻基拉张椅子坐下,抱起儿子放在腿上逗了一阵儿才放他下来,“去玩会儿吧。”
“谢父皇。”小家伙很开心,迈着小短腿儿去了。
朱瞻基望着儿子的背影笑了笑,转头道:“于谦,你也坐。”
于谦拱了拱手,坐下。
“怎么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朱瞻基笑言,“是不是做太子老师很不爽?”
“微臣不敢。”于谦拱手道,“但臣确实想做些实事。”
“教导未来国君也是实事嘛。”朱瞻基反问,“什么事有这个重要?”
于谦无言以对,讪笑道:“翰林院那么多饱学之士,论学问,微臣并不出众。”
“那群只知读死书的呆子,完全没有理政经验的学究,可没资格教导太子。”朱瞻基撇了撇嘴,哼道:“朕就中意你,你心里有怨也给朕忍着,真要怪就怪李青,是他推荐的你。”
于谦:“……”
“行了,朕给你找个事做。”
于谦精神一振,“皇上请说。”
朱瞻基揶揄道:“一听有事做,就这么开心,难道朕的儿子就那么不受你待见?”
“……皇上还是说事吧。”
朱瞻基清了清嗓子,“三宝这次带回来一种新作物,名曰…宣德茄。”
虽然宣德柿更贴切,但有歧义,朱瞻基便改为宣德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