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惨叫,苏澜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发足向后院跑去。
恰好此时,一道闪电劈来,天地通明。
短暂的强光中,只见后院姨母卧室的屋顶上轰然倒着一棵大树,屋顶已经被砸了一个大洞,正在吞噬着狂风和暴雨。因为风雨交加,后院的灯火全部熄灭,笼罩在黑暗之中,而女人们凄厉的声音力压了风声和雨声。
苏澜一下子惊呆了。她踉踉跄跄地往姨母的卧室跑去,耳边尽是风声雨声、喊声哭声。
刚刚跑到卧室门口,又是一道闪电。苏澜赫然看到,姨母的卧榻正上方屋顶豁开一个几米见方的大洞,粗大的树干带着树枝和树叶、闪电和风雨,从大洞上倾落而下,正好落在姨母的床上。卧床已经倒塌,到处都是树枝、树叶,姨母也翻落在地上,双手抱着肚子,不住地翻滚,两腿之间满是鲜血……
“姨母!”苏澜撕心裂肺地一声悲号。
刹那间,涛声、雷声、风声、雨声、喊声、哭声,还有树枝断裂、瓦块落地、木橼折断……所有的声音都在消退,只有一个荒了腔的声音撕心裂肺:“姨母,我来了……”
林氏抱着肚子,弓着身子,痛苦地扭动着,呜咽着。
“快,把姨母抬到产室!”苏澜脑子忽然一片清明。她感谢自己,越是危急时刻,越是沉着冷静!
产室早就准备好了,就在卧室不远的西厢。
“不成!产室也摇摇欲坠!树倒了,砸塌了屋顶,砸断了房梁,整个后院全部被牵累波及,可能都要坍塌……”苏怡紧张得声音都变了。
“那就到前院!”苏澜当机立断,“欧阳夫人,吉春儿,重新准备产室!姑姑,卫五、卫六帮我抬姨母;甘甜,准备电筒!嬷嬷,赶紧烧水!”
这时,风声雨声中,她终于听到了姨母断断续续的呻吟:“澜儿,我没受伤,就是肚子疼……哎呦……”
“姨母放心,一切有我……”苏澜又惊又喜,又忧又怕。惊喜的是,姨母神思清明,看来真的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忧怕的是,受到树倒、房塌、床翻的突击,姨母已经见红,破了羊水,孩子肯定会提前到来!
林氏很快被安排到前院一个小抱厦里。甘甜在屋里放置了十几把电筒,也点了油灯,一片通明。
开水来了,剪子、毛巾全部投进去消毒,而姨母的呼痛声开始变得凄厉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糟了,是臀位难产!摸到孩子的屁股了!”欧阳夫人双手满是鲜血,惊恐万状,“若是羊水流尽,只怕……”
“哐啷”!有婆子惊恐中踢翻了开水盆,烫伤了脚,虽然极力隐忍,却仍然疼得叽哩哇啦乱叫。
苏澜赶紧让人们出去,产室里只留下甘甜、欧阳夫人和吉春儿。
苏澜急忙道:“欧阳夫人,镇定!我听说,您可以让胎儿转动……”
欧阳夫人脸色煞白,浑身哆嗦着道:“我刚才尝试了,卡住了,动不了!时间长了,孩子窒息,恐怕……”她说不出口,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苏澜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绝对不会让姨母和没有出生的孩子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她当机立断,一边嘱咐甘甜给姨母点了穴位,林氏很快昏睡。一边让甘甜出去看守大门,不让任何人打扰。
苏澜嘱咐吉春儿拉上窗帘,然后对欧阳夫人道:“我有办法救姨母,剖腹产子!”
“什么?剖……剖腹?”欧阳夫人惊骇莫名,像看到鬼神一样看着苏澜,既害怕又钦佩;而吉春儿早就石化,呆在当场!
“对,剖腹!唯有此法,否则,母子命危!”苏澜斩钉截铁道。
“可是,剖腹的话,你姨母不就……”欧阳夫人浑身颤抖,几欲晕倒。
“不会!夫人和吉春儿帮我,不会出事!还有,剖腹产子这件事情太过离奇、诡异,请二位不要惊骇!尤其是,等会你们不论是到了哪里,看到什么,做过什么,必须守口如瓶,不能对外吐露一言半字,否则会被当成怪物,为世人所不容!”苏澜凛然道,“而且,以后,姨母生产的事情,我们就说是欧阳夫人妙手回春!”
“县主,不管使用什么法子,救人要紧!我对天发誓,什么也不说!”到底是医生,欧阳夫人心理强大,很快转过弯来。
吉春儿也跟着起誓。其实,她早就有一个疑团也是谜团,堵塞在胸中。当初,她中了砒霜剧毒,迷迷糊糊中曾感觉自己到了天堂,周围灯火通明,有很多奇怪的瓶子、管子,还有许多水一样的东西从瓶子里流出,然后通过管子进入自己的手臂!再然后,她得救了!
不过,当时她迷迷糊糊,不能肯定自己的所见,只以为是一场幻梦。但是,当时她掐过自己的手臂,很疼,证明这场太过真实的梦非梦!
这么长时间里,她一直守着这个秘密,对谁也没有吐露!而且,她发现,甘甜似乎也知道一些秘密,但是她也守口如瓶!
甘甜的毒术非常高明,但是县主的医术更加精湛!应该说,县主的医术神奇、诡异,就像高山令人仰止,又像大海深不可测!
比如,她亲眼所见,县主把濒临死亡的苏攀救了回来;比如那神奇的缝合术,就连太医庞顺都惊叹、敬佩!
还有之前,她不仅听说县主给何震大管家做过“手术”,还给一个神秘的船长也做过“手术”。前者是脖颈,后者更让人惊骇,是心脏……
现在更是匪夷所思,剖腹产子!
对县主的神奇医术,她从来没有怀疑,因为,她曾亲眼目睹县主给美娘做手臂伤口缝合手术!后来,县主还拿来膏药,让美娘涂抹。如今,那条伤疤缝线早已隐约不见……
因为这个秘密,吉春儿的性格都发生了改变!之前,她活泼好动,快言快语。之后却少言寡语,沉稳内敛。她执着学医,一来确实是死过一回,对治病救人的医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有了求知的欲望;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找机会破解这个疑团、谜团!
机会就这样来了!吉春儿长吁一口气!
“好吧!那我们就忙起来!”苏澜微笑道,“等会儿,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后院传来“咔嚓咔嚓”、“哐啷哐啷”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经久不息,震撼人心!
欧阳夫人和吉春儿脸色苍白,惊呼道:“后院塌了!”
话音刚落,她们突然置身于一个特殊的房间!而外面的雷声、风声、雨声、房屋垮塌的声音也突然消失!
周遭静谧无声,针落可闻。灯火通明,墙壁粉白,房间中央还有一张小床,林氏已经躺在了上面。空气中还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一切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格外让人安心!
欧阳夫人和吉春儿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机械地按照苏澜的要求行事,一边听着苏澜的解释。
苏澜碰了一下床边的一个小匣子。小匣子“呜”地一声响,突然亮起了红、黄、绿、蓝各种颜色的小灯和线条。县主解释,那是监视器……
然后,她们两人大脑空空,仿佛傀儡,洗手,消毒,穿上白大褂,带上白帽子,看着县主往许多瓶子里配药,备血浆,还用刀片备皮,往林氏的背脊上注射麻醉针药,用棉球在肚皮上涂抹黄色的消毒汁液,然后举起寒光闪闪的、只有指甲壳大小的锋刀……再然后,县主就从林氏的肚子里捧出了一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声的婴孩!
“母子平安!”县主一边微笑着,一边剪断脐带,把孩子迅速包好,交给欧阳夫人抱着,然后笑道:“夫人,您哭了!”
是的,欧阳夫人激动地哭了。这是对新生命的礼赞!
端着手术器械托盘的吉春儿手脚发软,可也泪流满面。
其实县主也哭了。在孩子哇哇哭声中,她微笑着回到姨母身边,飞快地缝针。剩下最后两针时,她居然还让欧阳夫人和吉春儿各缝了一针!
吉春儿曾经和太医庞顺、别小焕一起练习过在猪肉上缝针,之后她也经常练习。所以,她虽然手有些颤抖,但还是顺利地缝了一针。
欧阳夫人把哇哇大哭的孩子交给吉春儿抱着,哆嗦着上前缝针。她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几次落了针线。最后,还是苏澜手把手稳着控着,她才缝了一针!
县主还一边开玩笑地道:“看看,你们缝得多么漂亮!”那语气,就好像是在欣赏欧阳夫人和吉春儿做好的衣服!
欧阳夫人和吉春儿都笑了,接着哭了,然后又笑了!
苏澜气定神闲地在姨母的伤口上打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绷布。她还仔细地消好毒,给姨母盖上床单,又看看输液药水,看看监视器。
然后,苏澜从吉春儿手上接过孩子,笑着放到一个托盘上。上面立刻出现几个绿色的奇怪的文字,“七斤二两,喔不,应该是八斤多重的胖小子,又长又黑的头发,全身通红,鼻梁高挺,将来肯定是一个又高又帅又聪明的翩翩公子!”
小家伙不停地嚎哭,仿佛在反驳县主姐姐的话。
县主一笑:“哎呦,瞧这气性!好了,姐姐说错了!我们现在就很漂亮,是小帅哥一枚!”
小家伙好像听懂了似的,长长地“喔”了一声,仿佛同意了县主姐姐对他的赞美。
欧阳夫人和吉春儿都是一愣,然后开怀大笑。
小家伙好似受了惊吓,又哇哇大哭起来。
县主的心情愉悦。她抱着小家伙来到一个池子旁边,拧开了一个开关,里面居然出来了水。她试了试水,又让吉春儿也试了一下。吉春儿蒙了,因为那水居然是温热的!
苏澜把小家伙放到水龙头开一双刻着深深的双眼皮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苏澜和吉春儿,好像很舒服、很享受的样子。
突然,孩子的右手紧紧抓住了苏澜的左手拇指,脸色憋得通红,随着一声“噗”响,孩子拉了出生后第一泡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