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明媚。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桂花香。
唐老太坐在廊檐下掏耳朵,温暾的日光透过繁密的枝叶间隙,温柔地照耀着幽静的庭院,也映亮了她满布皱纹的苍老面庞。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的痕迹,却唯独放过了她的眼睛。她眼窝深陷,但一双眼睛深邃明亮,好似一对无暇的明珠,在日光下更显清澄明净,实在不像是一个年近九十岁的老人的眼睛。
七十年前,在出嫁的前一夜,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出现了一个自称是神明的人。
神明告诉她:耳朵是接福的地方,你要经常掏耳朵,不要让耳朵堵塞,不然会接不到神明赐下的福祉,失却神明的庇佑。
谁都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唐老太醒来后仍清晰记着神明告诉她的那些话,但并没有往心里去。
也许是神明的话应验了,唐老太在出嫁的当日,便做了寡妇。她的丈夫喝了太多的酒,一进洞房就倒下了,盖头都没来得及掀,人就没了。
这门亲事在她还小的时候,就由双方的长辈订下了。她与他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到大,彼此都有好感。她每一天的成长与努力,都是为了凤冠霞帔的那一日。
那一日终于来了,她嫁给了他,但也失去了他。这一切都太过虚幻,恍若置身梦中。
帮夫家人料理完丈夫的丧事后,唐老太回到了唐家堡,终身没有再嫁。
那件事发生以后,唐老太不但讨厌酒,还养成了一个喜欢掏耳朵的怪癖。
她每天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掏一遍耳朵,然后再恭敬虔诚地跪拜神明。
没有人知道唐老太信奉的是哪位一神明。经常有人这样问她:“你信奉的是哪一位神明?是太上老君,还是玉皇大帝,亦或是别的神明?”每当有人这样问,唐老太总是摇头,不发一言。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信奉的是哪一位神明,她只知道,那位神明就叫神明。
唐老太不只在跪拜神明前会掏耳朵,在任何时候,她都有可能会掏耳朵。唐老太掏耳朵总有理由,但不论什么理由,总与神明脱不了干系。别人几十天掏一次,她一天掏几十次。当然,这是次数多的时候,少时也是一二十次,要不然就不能称之为怪癖了。
“姑姑又在掏耳朵了。”唐晚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唐晚是唐老太的亲侄子,也是长老会的长老。
唐老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掏耳朵,口里说道:“我不是让你帮我照顾客人吗,你小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唐晚笑道:“我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姑姑还整日喊我小子,让人家听了,怪不好意思的。”
唐老太冷笑了一声,道:“你还不到五十,老婆子我都快九十了,黄土已经埋到脖子了,叫你一声小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