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春秋和张首辅都来见过陈符荼。
陈符荼仅是朝着前者微微颔首,对后者却也恭敬礼回之。
张祁年、崔平碌等所有人自当更得见礼,齐呼“太子殿下。”
反而是顾老,仍在车厢里,没有露面,但也称了句殿下。
陈符荼眯眼。
褚春秋随即禀明当前情况。
陈符荼点点头,笑着说道:“父皇将此行主事交予首尊,那么首尊也就无需客气,不必在意我的身份,随意就好。”
褚春秋忙揖手道:“不敢。”
张首辅则说道:“先问问崔行令,乌啼城的情况吧。”
崔平碌闻言,踌躇道:“不敢欺瞒,其实下官对乌啼城也没有过多了解。”
褚春秋皱眉道:“此话何意?隋境所有宗门都得在青玄署记录在册,乌啼城的登册,便出自你手,你现在告诉我说对乌啼城没多少了解?”
崔平碌擦了擦头上冷汗,说道:“回禀首尊,乌啼城登册确按步骤,并无问题,且乌啼城主也入职了青玄署上卿,但宗门事宜,青玄署不会过多插手,咱没理由要求乌啼城必须制定什么规矩吧?”
按规矩来说,崔平碌的确没犯什么错。
再者说,谁能想到,会出今日这档子事。
别的不提,大宗的宗主最弱都得是澡雪巅峰修士,青玄署里才几个澡雪巅峰?何况各境分署了,管辖归管辖,制衡归制衡,还能真把他们当下属看不成?
陈符荼问道:“乌啼城主姓名及修为等基础是都记录在册的吧?”
崔平碌接着冒冷汗,“登记时,乌啼城主是澡雪巅峰修为,下官也验证了,只是姓名......”
褚春秋彻底变了脸,说道:“崔平碌啊崔平碌,你这垅蝉行令就是这么当的?”
崔平碌赶忙解释道:“乌啼城主说不愿透露姓名,我想着既已担任上卿,且乌啼城就在月上郡,刻名一事也无伤大雅,留下乌啼城主四字就够了,毕竟都在垅蝉,给个面子......”
他往常对垅蝉武神祠尊者薛先生多横是一回事,但眼前一堆大人物,尤其褚春秋这位青玄署首尊在,崔平碌自然有些战战兢兢。
像他说的这种情况其实很正常,好比苦檀,有林剑神在,刘玄命纵为苦檀最高掌权者,那该低头也得低头啊,无仇无怨的,难不成去得罪林剑神?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还不能让让了?
垅蝉境里,抛开满棠山,乌啼城就是第一大宗,抛开唐棠,乌啼城主就是最强者,崔平碌疯了,拿规矩压人家?又不是什么触及底线,必须遵守的规矩,有必要么?
褚春秋黑脸。
这些事他当然清楚。
甚至他自己也是默许的。
青玄署在各境亦得讲些人情世故,没有各境宗门帮衬,青玄署自己很多事也不好做,无伤大雅的事,的确可以商量,所以他真不好说崔平碌怎么着。
归根结底,乌啼城半封山的规矩独一份,别家宗门也没这样,神都要对哪个宗门出手,无需担心不够了解,没事的时候,乌啼城的规矩自然可以说无关紧要,出了事就不同了。
陈符荼打圆场道:“此事也怪不得崔行令,乌啼城半封山的规矩由来已久,谁人不知?我曾经是去过乌啼城里的,虽然并未觉得有特别不对劲的地方,但许有不仔细之处,我描述描述,诸位可再分析。”
褚春秋忙道:“劳烦殿下。”
崔平碌也投去视线,暗暗感激太子殿下。
陈符荼仅是微微一笑,便事无巨细描述当初在乌啼城里所见光景。
褚春秋认真听着。
而元归小心翼翼接近乌啼城,暗中观察许久,未见城头有人的踪影,他更谨慎的悄无声息掠至城下,寻找能翻城潜入的极佳位置,正面翻入,他觉得很大概率会碰着人。
方圆三十里他都有踏足,很细心的没放过任何可疑地点,确定并无埋伏。
只是他想得到更多情报。
想法子入城自然代表更危险。
因为乌啼城一般不会有外人,他很容易被发现并非城中人,可今时不同往日,至少得带更多情报回去,他找到比较偏的位置,尽量减少炁的浮动,翻越城墙。
乌啼城里的情况鲜少人知,城外的情况其实没那么神秘。
往常总有人想来乌啼城一观,但需得过乌啼剑首那一关,无论谁来皆铩羽而归。
而乌啼城毕竟是抛开满棠山的垅蝉第一大宗,就算有人动翻墙的念头,大多也不敢真的这么做,或者说,纵是翻墙,也未必能翻得过去。
但元归却显得轻而易举。
他真的入了城,反而很是诧异。
元归没有放松警惕,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更谨慎。
他专挑狭窄无人的地方走。
把气息内敛到极致。
他先得找到城里的人,尽量伪装一番。
很快,他在某处小巷子里看到个坐于门前昏昏欲睡的老者。
元归并未取人性命,只是将人打晕,换上老者的衣裳,稍微捯饬几下,像那么回事。
但元归不知道的是,他刚离开小巷,那位晕了的老者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老者抻抻腰,脚一跺,平地起风,就消失无踪。
转眼落在了城主府里。
老者朝着叶副城主揖手道:“启禀副城主,他们果然派人潜入了。”
叶副城主平静说道:“就算他们心里存着来打乌啼城的念头,也更需要师出有名,仅仅涉嫌勾结山泽还不够,是得先对上话,甚至仍要客气一二,做足了表面工夫才行。”
“此一役必被隋境所有宗门关注,虽宗门受制青玄署,却不包括大宗,至少大宗是能和青玄署平起平坐,哪怕神都要拿一个宗门,不需要搞得太复杂,但也不能上来就开战。”
“问询一二的态度是必须有的,只是暗地里肯定就是另一个态度了,他们不明乌啼城整体实力如何,别说战败,陷入鏖战或险胜,都是极其丢人的事,他们要确保一旦开战,必赢。”
老者道:“已按照副城主的意思吩咐下去,那人只能带走我们想给他看的情报,绝不会多。”
叶副城主点点头,问道:“城主可有消息?”
老者回道:“说是半个时辰前,已至垅蝉,但却一直没到乌啼城,老朽以为,城主是不同意副城主的计划,副城主不愿恩将仇报,我等也不愿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
叶副城主沉默。
柳翩忽然出现,说道:“乌啼城诸位已经帮我们很多了,让我们能有个落脚之地,甚至城主将偌大城池都放心交给我们,但我们有自己的事要做,诸位也有你们的事要做。”
老者欲言又止。
叶副城主随即说道:“我会依然按计划执行,想来无论城主是否现身,他都该明白我的意思,这对我们都有好处,乌啼城能平安无事,我们也不会死,所以没必要鱼死网破。”
老者闻言也只能揖手道:“副城主有任何事,都尽管吩咐,我们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