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新年时期,我下意识向房子里打声招呼,以免自己的唐突吓到刘奶奶的家人。
刘奶奶走在我的前面,挥了挥手,示意进门:“直接进来就好了。”
我和程灵伶看着没有任何新年气息的房子和布满灰尘的玻璃窗,有些诧异,看着刘奶奶脸上平静的表情,不难猜出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一个人过新年了。
程灵伶似乎想要验证我们的猜测,便问了句:“刘奶奶,你家人呢?”
“儿子在北京,工作忙,好几年没回来了;女儿结婚后,在国外也很少联系过。”
刘奶奶轻描淡写地讲述这些事情,没有愤恨和自嘲,又或许是她不知道回应了多少个询问相类似问题的人,讲述这事情时早已经愤恨、自嘲至如今的麻木……
刘奶奶往昏暗的房子里走去,独自的身影让我感到一丝心疼。我跟在她的身后,走进房子里,在一处铺满发黄奖状墙的正中间,看见了摆放在木柜上的合照:照片中,刘奶奶和她的老伴坐在正中间,神情自若,两旁站着两对夫妻,幸福美满的相视而笑……
这张照片和现在的画面形成强烈的对比,凄凉地环境早已经找不出幸福的留痕。
我感到无比的讽刺,也感到无力,我没理由去指责些什么,这似乎成了一种逐渐被认同的常态化现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似乎进入了一个生活给别人观看的时代,自己的生活好坏取决于别人的认同,但是深陷追逐名利的泥泽之中,每个人都会向往最好,而欲望也会在一次次获取中被无限放大,直至掩埋在泥泽当中,无力挣脱......
名利熏心让人们忘记了身后的家庭和至始至终都在盼望你归来的家人......
我没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刘奶奶的子女,因为我自己也是如此,自从上了大学之后,有了赡养自己的能力,我得以从那个泥泞般的环境短暂脱离,回家的次数逐渐减少,相应的,陪伴奶奶的时间也减少了,以至于她一开始没有认出我。
......
我将目光从这张全家福转移至摆放在旁边的一张戴方框眼镜、帅气男人的黑白照片。
我本以为是刘奶奶的儿子,但联想到照片的拍摄年代,这位应该是刘奶奶老伴年轻时的照片。在那个时代下的小村庄,一个有学问的人很少见,我好奇的询问着有关于照片里这个男人的事情:“刘奶奶,这是你老伴吗?”
程灵伶也注意到我目光投向的这张照片,也有些失神……
刘奶奶点点头,尽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我看出她是开心的,也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和睦幸福。
她颤颤地将被相框装着的照片拿下,放在手中,粗糙的指尖轻轻抚略过他的脸庞位置,有些黯然神伤,双眼有些无神,我本以为是我的这番话让她联想起过世的老伴而难过,可随即她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愧疚的看着我,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琢磨不透......
“我这般对你奶奶好,不仅是因为我们的关系,还因为我欺骗了她,对不起她......
”
我并不清楚刘奶奶说这番话的意思,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走到房间的衣柜前,打开衣柜门缓缓蹲下,我站在她的身后,视线正好被她的身躯遮挡,我看不清她从衣柜里翻找什么,直至她踉跄的站起身子,我和程灵伶搀扶着她坐在凳子上,才看见她怀中抱着一个被保存完好的小木箱子。
小木箱有一把简易的铁锁,只不过并没有将其锁上,只是挂着,可想而知,这个箱子里装着的东西似乎在某一刻便不需要封锁。
虽然她的手指不停哆嗦,但是在握紧锁扣的那一刻却变得异常稳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里面的东西展示。
她打开木箱,里面装着的是几封已经被虫蛀过、发黄的信封。
她轻轻地拿出来,看了一眼,便递到我的手中。我伸手接过放在最上面的第一封信,上面写着的寄信人:许瑞容
收信人:彭富国
我看着这封寄往河北承德的书信,有些惊异,却没有急着打开。
“这些书信,是你奶奶生前写的,那时候我只知道她是被家里人卖到这个地方,也知道她有一个在北方生活的知青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