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宋玉枝的诉说,方如珠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真的顺着她的话思考起来。
“当然,我也知道,叶儿是被心肠不好的人家收养,所以才会经受这些。若是没有当年的事,你应该会在机金家村平安长大,长到五六岁就开始在家做家事,喂鸡喂猪,拉扯弟弟,闲暇时候跟姊妹一道上山下河,打柴摸鱼砍猪草,就为了每日能吃上七八分饱,逢年过节吃上一顿肉……”
“等你好不容易长到眼下这个年岁,怎么也该谈婚论嫁,收几两银子聘礼,扯根红头绳,做一身红色布裙,办上几桌简单的水酒,嫁给同村或者附近乡里的同辈后生,计划着三年抱俩,一举得男……”
这样的生活,在乡野长大的叶儿听来,那再正常不过。
甚至在遇到宋玉枝之前,这已经是叶儿梦想中的生活。
但在娇生惯养、心比天高的方如珠来说,过那种连方家下人都不如的日子,比直接杀了她还难受!
毫不意外的,宋玉枝在方如珠脸上瞧见了嫌恶的神色,便继续道:“人不能既要又要。方如珠,你不能既责怪方家擅自改变你的命运,方大夫人不够喜爱你,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不属于你的人生。”
方如珠怔了怔,但随即她回过神来道:“他们拉我入局,改变了我的人生,给我更好的生活,本就是应该的!”
宋玉枝蹙了蹙眉,“应该?什么叫应该呢?你的意思是,他们应该让你一辈子都过上先前那种日子?”
方如珠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万事总该有始有终。”
宋玉枝实在是有些被她的脑回路折服,“是啊,有始有终。可是方如珠,如果你不曾害我呢?”
如果方如珠不曾加害宋玉枝,方家所有人还会以为当年方大夫人生下的是死婴,真正的方家嫡长女已经不在人世。
即便他们再胆战心惊,怕是也不会主动挑破这个秘密。
而宋玉枝呢,虽然早就发现了方如珠有些古怪。
但她也不是好事的人,只要方如珠不招惹她,她多半也不会想着去主动去探究什么,只会静观其变。
算算日子,现在方如珠应当如她期望的那般,上了玉牒,正式成为了皇室成员。
那时,即便她的身世曝光,皇家顾忌到颜面,也会将这件事掩盖下去。
当然至于掩盖之后,会不会秋后算账,就未可知了。
“你接受了十来年的名门闺秀的教导,说话行事妥帖周全,一般人根本挑不出你的错处。想来以你的自信,应当有把握,只要嫁入皇家,就能笼络住贵妃娘娘和二殿下,再不怕事发吧?可惜……”
宋玉枝轻叹一声,顿了顿后才接着道:“可惜你多走了一步,那一步错了,满盘皆落索。”
听到这,方如珠再强撑不住那理直气壮的嘴脸,讷讷道:“是我。难道我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不怪别人,全怪自已……不对,不对!我怎么会害我自已呢?还是因为你们,因为你宋玉枝……对,我没错!都是你们害我!”
她不再刻意伪装,但时而低声自言自语,时而高声接着控诉,反而看着越发疯魔。
宋玉枝也没指望三言二语就让方如珠醒悟,上演什么改过自新的合家欢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