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从弟弟的脸色上瞧出了他的想法。
后头她又问起学堂里的上课内容。
这问题就不需要老秀才亲自动口了,他身边的书生帮忙解答了一番。
现下学堂里分甲乙丙丁四个班,除开丁班教授三百千和《弟子规》、《增广贤文》那样的启蒙读物外,其他班级都是以应科举试的四书五经为主。甲班更是由举人亲自授业。
启蒙读物,宋知远已经学过,沉下心来花上十天半个月便可温习完毕。
四书五经,他不考科举用不上。
虽然宋玉枝觉得多读书没坏处,但若是让弟弟进入学堂系统地学这些,回头看着身边的同窗,谈论的都是科举的相关,自己却连个考科举的机会都没有,很容易对弟弟的心理产生影响,也很容易格格不入,被同窗排挤在交际圈外。
那就是宋玉枝不想看到的了。
自家同老秀才交情不深,铺子里更是人多口杂,宋玉枝也不好提自家的境况,只继续询问道:“不知道有没有不以四书五经为主的课业?”
又解释说自家弟弟志不在科举。读书只是为了让他辨是非、懂道理而已。
老秀才自然摇头说没有。
宋玉枝便只好婉拒了对方的好意,想着等再攒攒银子,请个教书先生上门教学。
那样时间更自由,也能让弟弟捡着感兴趣的东西去学。
事情到此本该告一段落,老秀才虽然惋惜,却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那帮着老秀才答疑的书生不乐意了,蹙眉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们都不嫌弃宋小娘子家是商户,小娘子怎么还对我们学堂挑拣起来了?”
四民分业,士农工商。商人乃古代良民里头的底层阶级。
科考初创时期,商人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在高傲的读书人眼里,秀才公主动对着商户子抛出橄榄枝,他们这些学子愿意接纳商户子当同窗,那已然是商户子的无上荣光。
哪里轮得到商户子不愿意呢?
老秀才连忙拉了那书生一下,又神色歉然地看向宋玉枝。
宋玉枝虽有些不喜书生那自视高人一等的嘴脸,但想到对方是客人,尤其老秀才已然是自家的熟客。
她便也没有强硬地怼回去,只神色淡淡地道:“不是我家挑拣,只是我觉得,读书选学堂得你情我愿才成。就和做买卖一样,总不好强买强卖的,得双方都合心意才成……”
那书生初时已经被老秀才给劝住了,现下也不知道宋玉枝哪句话触动了他的神经,只见他径自撇开老秀才的手,脸红脖子粗地恼怒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这小娘子竟敢把读书,同俗不可耐的贱业相提并论?!果然是商户人家,三句话不离阿堵物!”
宋玉枝纵是泥人也来了三分火气,“我没有贬低读书人的意思,只是作比罢了。还请客官慎言,莫要侮辱我家的营生。”
老秀才一个头两个大,其余同行的书生也开口相劝。
“郑兄,宋记打开门做生意,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不知道比那些黑心商贩强多少倍……你骂人家是‘贱业’作甚?”
“对啊,郑兄骂了人家的营生,岂不是连带咱们这些来光顾的食客一道骂了?”
“我觉得宋小娘子也没说错。当年咱们入学前,不也比对了好几家学堂和书院吗?总不能只准咱们挑选,不许人家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