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没有到来。即使城墙上的战况已经万分危急,他们也严格地遵守了晏君的命令,固守在王城中不出半步。城墙上只有城防军在孤军奋战。
一位又一位的城防军战士倒了下去。他们拼尽了自己最后一分气力流干了随后一滴血,盾牌碎裂战刀卷刃,最终倒在了自己日日夜夜驻守的阵地上。他们苦苦等候的援军在最后一刻也没有到来,就这样死去不甘而无可奈何。
鲜血渗进了城墙砖的每一道缝隙中,顺着墙壁向下滴落,尸体纵横交错让后到的宇军士兵几乎没有地方下脚。一个又一个垛口被宇军占据,站立着的城防军越来越少。
城防军的战意震惊了每一位宇军的指挥官。在多日的围城之后,他们不但没有放弃反而继续坚守,斗志没有消散反而更加高昂。他们每个人都似乎抱着决死的信念,即使饥肠辘辘也和提前打尖体力充沛的宇军做到了接近一比一的战损。
真不愧是从所有晏军遴选精锐组成的都城城防军啊!言袆感叹了一声。越是激烈越是势均力敌的战斗越是让人热血沸腾,言袆回想起了自己刚参军时经历的战斗。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压制住了想要亲自上阵的冲动。骑兵们也都跃跃欲试,多位骑兵指挥官三番五次地请求让骑兵下马去登梯作战,但被言袆毫不留情地拒绝。
一批又一批的宇军士兵踏着云梯登上战场,战斗从拂晓一直持续到了将近正午。等到太阳来到了一天之中的最高点时,厮杀声已经消散了。城墙上一片寂静。
残破城楼上残破的“晏”字大旗随风飘落。拴住它的绳索被无情地一刀斩断,它掠过被鲜血染红的城墙墙体,颓然落地。
城墙失守了。
沉闷的吱呀声打破了寂静。经受了无数次撞击的各处城门缓缓地打开,守在门外的宇军士兵一拥而入,他们涌上了空空如也的街道,杀向王城。
“你说我们要多久时间拿下王城?”站在城墙上如释重负的言袆笑着问灌兴荣。
“攻打王城就容易多了。根据刺客给的情报,王城的城墙低矮,护城河也是又浅又窄。我估计我们花一个时辰就能突破了御林军的防守,杀进王城内。”灌兴荣答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着见晏君了!”言袆搓了搓手。
灌兴荣哈哈大笑“这次可就不用下跪了。”
言袆跟着笑了起来。操作床弩的士兵们把床弩推到了城门口,着手拆卸它们。投石车肯定是没法进城了,体积太大也难以拆卸,床弩却可以拆卸后运进城内。这次,它们的目标换成了御林军。
“动作快些!”言袆喊道,“我要在天黑前面见晏君!”
王宫内一片慌乱。随着喊杀声远远地传来,所有王城里的人都明白,城墙失守了。仅靠三千御林军想守住王城可谓是天方夜谭,慌张的大臣们纷纷来到朝堂,可是晏君却不见踪影。
心急火燎的大臣们拦住路过的太监,询问晏君的去向。可是太监也是一脸茫然,告诉大臣们国君用过午膳后他就没再见过国君。
大臣们转而来到国君的寝宫。国君寝宫外的御林军都消失了,不详的预感在大臣们心头浮起。国君寝宫的大门紧锁,大臣们互相一商议,找来几位太监,撞开了大门。
国君不在寝宫里。但是后院传来的国君的吼叫声“滚开!都给我滚出去!”
大臣们这次没有听国君的。他们来到后院,却见国君一身素服,坐在后院正中的水井井沿上。皇后搂着年幼的太子站在国君身边,妃子们则站在院中树下手中拿着细绳,均是一身素服。
几位宫女在搬凳子,而院子角落里几位太监守着一块巨石。大臣们一看就知道国君想要做什么,纷纷上来劝阻使不得呀,使不得!
但是晏君心意已决。
“诸位爱卿,”在最后的时刻,晏君反而不再有先前那般的急躁。他的神情和语气都非常平和,“孤意已决,不必劝阻。孤说过我和承阳城共存亡,承阳城如今即将陷落,孤也没有脸面再活下去。史爱卿。”
史京寿走到晏君面前。晏君轻轻拉着太子的袖子,把他从母亲怀中拉出来,交给史京寿“太子年幼,就托付给你了。其余几位王子公主,也托你安置。”
“君上……”史京寿跪在地上,“君上,臣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未来,太子一定会回到这里,光复晏国!”
“好了,都去吧。”晏君摆了摆手,“告诉御林军,不必防守了。没必要无意义地送命,都赶紧换上常服,护送我的儿女们和你们出城吧。”
史京寿带着太子和群臣默默离开了。晏君长叹一声,站起身,环视了一周,仰天号道“孤的国家啊!”
晏君慢慢垂下了头。他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