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整件事情一开始,那无数的隐藏下迷雾中的让人感觉别扭的地方,好似都随着最后的真相被揭开,而得到了解释。
为何一开始古神饕餮见到玄天罡的时候,会直言他是被抛弃的金乌血脉?因为的确如此。
为何明明是个冒牌货,却还能大言不惭说他自个儿才是真正的玄天罡,因为大日圣地的门人,都是古神金乌的神恩眷顾之人,倘若古神金乌选择了堕落,那信奉他的意志的信徒们,自然也会跟随金乌意志的转移。
——当金乌选择了域外,选择了污秽以后,他的“神恩”便已经畸变了,而这种畸变倒映到信徒身上后,便是从信徒的影子中生长出一头头怪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个冒牌货说得没错。
他才是如今的金乌的真正的信徒,而仍然信奉旧的金乌意志的真正的玄天罡,才是被抛弃的“旧民”。
另外,大日圣地这般庞大恐怖的势力竟无声无息之间,一朝覆灭,但外界竟然丝毫未知。
这本应当也是离奇荒唐的一件事儿。
但倘若变故和灾难的源头不是外难,而是内因,还是他们所有力量的源头要亲手毁灭他们,便也能够很好的解释了。
还有,那在神庭来客送来的神弓,明明克制的是金乌一系,但却对那瘟疫和污秽诞生的怪物同样天克,也能想得通了。
——因为那些怪物,才是真正的,新生的金乌的信徒。
实际上,在那七头合道境的怪物被杀死,但玄天罡的遗愿仍没有完成的那一刻起。
余琛就隐隐猜测,恐怕金乌也是被所谓的“瘟疫”污染了。
但他没想到,虽说他的猜测和真相,在结果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那所谓的瘟疫,不是从外界入侵,感染金乌,而是以古神金乌为源头,颠覆了整个大日圣地。
唯一不同的,是作为真相的后者,让人更加……愤怒。
无论是倒在地上,心神崩溃的玄天罡;还是那哪怕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虔诚而欢喜地笑着的空悬神主等人。
都让余琛心头,堵得慌。
他抬起头,看着那高高在上,好似一切都理所当然的古神金乌,反问道:“所以整個大日神岛数十万人,都因为你而死?所以哪怕最后一刻他们也对你无比虔诚,但你也亲手杀死了他们?所以无比忠诚于你的意志的太阳圣子,也是可以随意放弃的棋子?”
那漆黑的古神金乌,低下头来,那一双黑暗的眸子里,没有高傲,没有残酷,只有让人心悸的理所当然。
“就如天地。”
他如此开口,
“烈日炎炎时,草木葱郁,万物萌发;冰天雪地时,天寒地冻,万类凋零。
可你会责怪天么?你会责怪地么?你会责怪天象四季变迁么?
吾之信徒,既然无法适应吾之变化,便顺应变迁灭亡,这又有什么不对吗?”
余琛沉默。
不是因为他接不上古神金乌的话。
而是因为……双方的立场,完全不同。
对于古神金乌来说,他是唯一,所有的信徒,所有的血脉,都是他的一部分。
因为他的改变,所以信徒灭亡,众生凋零这种事,就像是一个人,某一天突然心血来潮想要修缮院子,于是砍断了墙头的老树,折了洒满院墙的花。
人不会去考虑树和花的想法。
就如古神金乌不会去考虑人类的想法。
而余琛,却认为,无论是空悬神主,还是那青柠,玄天罡亦或是无数圣地门人,都是人。
不是树。
也不是花。
于是,矛盾自此而始,从本质上便不可调和。
倘若要解决,便唯有分出生死。
“你不是天,也不是地。”余琛缓缓摇头,“——伱不过是一头鸟而已。”
古神金乌并不恼,就如人也不会在意蚂蚁的评价那样。
他只是洒落一片“羽毛”。
那装满了无穷无尽的污秽脓液的“羽毛”,啵一声炸裂,就好似水泡破碎那般,清脆作响。
但与此同时,滚滚黑绿色的恐怖洪流,渗透而出。好似天河倒灌,哗啦啦流淌而下。
——人不会在意蚂蚁的评价,但会踩死它。
就如现在,作为一个大日圣地的外人,作为一头蝼蚁竟敢对先天之灵古神品头论足。
古神金乌的选择是,踩死他。
滚滚的污秽洪流,一瞬间朝余琛淹没而来,就好似洪水灭世那般,浩浩荡荡。
完完全全超越了第九境合道的,属于古神的恐怖力量,让余琛难以动弹,难以呼吸。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以前他拿着古神饕餮的精血作威作福,让他的敌人们深刻地感受到古神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