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长安那日,裴执的马车还未至城门,便听见鼎沸人声。
裴执抬手撩开车帘,瞥了一眼后便放下。
百官在城门处等候,快至黄昏,眼都望酸了,也未曾见着魏王的人影。
廷尉有些奇怪,先前魏王还是世子时,每每得胜归来,皆一身甲胄,骑马进城,以示战功赫赫。
太子恍然道:“孤瞧见魏王的马车了,众卿快快随孤去迎。”
赵衡快步向前,见裴执的马车停下,万分热切地上前道:“魏王平定内乱,生擒荆益之乱的罪魁祸首,乃大周的功臣。”
一道冷淡声线自车内传来,“虞修昀已降,且在荆益治理有方,是可塑之才。”
赵衡嘴角抽搐一下,偏头看向一旁众位裴氏家臣,默默咬了咬牙,掩去窘迫之色。
“宫中早为魏王备下宴会接风洗尘,还请魏王赏光。”
赵衡分明穿着太子蟒袍,却做小伏低,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人皆能听见。
裴执在车内,低头看着虞听晚,发觉她刚被吵醒,神色还有些茫然。
这一路颠簸劳累,且天气渐暖,她白日里时常困倦,方才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裴执再一次觉得太子的声音聒噪,推拒道:“为天子排忧解难是臣的本分,至于宴会,臣日夜兼程回京,身子不适,改日再进宫谢恩。”
虞听晚最后一丝睡意也消散无踪,外面是太子。
行至司隶时,她便提及不与裴执同乘,免得被百官瞧见,但裴执一听便沉着脸,没有松口的意思。
她连忙往角落里靠,裴执握住她手腕,声音轻如落羽。
“晚晚放心。”
虞听晚耳尖发痒,心里更慌,听见外头太子忽然道:“魏王怎的不肯露面?”
太子的声音近在咫尺,虞听晚一惊,矮柜上半盒糕点被打翻。
赵衡心底有些恼火,魏王一口一个臣,却连车帘也不愿撩开,他忽然听见车内什么声响,心中闪过个荒谬的想法。
魏王车驾中不会藏了谁吧,荆益士族献上的美人?
赵衡试探着上前几步,道:“魏王既然身子不适,不若让宫中太医诊治。”
他的手快碰上车帘的瞬间,锦帘被甩开,扇在他脸上。
赵衡睁开眼,眼皮火辣辣的。
自车内探身出来的男人并未穿甲胄,宽大袍袖遮掩住旁人窥探的视线。
“怎么离这般近,叫臣失手误伤了殿下。”裴执语气歉疚。
赵衡深吸一口气,稳住面上笑容,“无妨。”
裴执眼神沉郁,打量了赵衡几眼,“太子还有旁的事么?”
赵衡被那一眼骇得后退半步,总觉得魏王不耐至极,连忙道:“没有,既然魏王身子不适,还是回去歇息。”
陈渡皱眉看了眼太子,总觉得这个表弟近来愈发奇怪。
裴执一回马车,便放缓神色,虞听晚小声问道:“你许久不回长安,一句话也不和百官说,就这么直接回魏王府?”
“长安近来无事,没什么可说的。”裴执想起赵衡,嗤笑一声,“至于太子,蠢钝自大,叫人望之生厌。”
虞听晚回想了一下太子平素的模样,没一点和裴执说的话沾边。
他显然不大想提这些,温声道:“离王府还远,你要不要再睡会?”
虞听晚摇了摇头,一路沉默,直到踏进魏王府后院,才惊愕开口:“过去多久了,这些绸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