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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章 故人相逢.心事念念.青天有恨.不与我处(1/2)

巴颜将军手持长枪,眼见袁承天便在眼前,眼睛余光却看着他背后所负的轩辕神剑,心想故老相传,无论是谁得到这绝世神剑——轩辕神剑——参透其中秘密所在,便可以得到天大的富贵,甚而可以置买兵马,坐拥天下!——只是这故老相传的话准不准却不得而知,是虚无还是确实存在,却是谁也不知。不过想来这传说也决非空虚来风,所谓无风不起波,必有原由。他见袁承天年纪不过弱冠,能有多大本领,——可是而今他已是领袖群群伦的袁门少主,其气慨不可小觑,再者嘉庆皇帝看他的眼神别有情怀,处处透着关怀,仿佛大哥哥看小兄弟的眼神,关怀多于恼恨,犹为让他不解得是为何那清心格格为何与他厮混在一起,这件事殊不可解,心中总有这个疑惑,可是自己只是臣下自然不能不敢相询,再者自己是外人;皇帝和格恪他们都是皇室贵胄,自己自然是无缘置喙,只有将这疑问藏在心中。

这时傅传书反倒是心中焦急,害怕清心格格说出他先前要加害二人的奸谋,所以暗下使眼色让巴颜将军尽快动手,不让他的杀人计谋败露。巴颜将手中长枪一抖,挽了个斗大的枪花,接着虎吼一声,长枪出手向着袁承天刺去,势挟劲风,隐隐有风雷之势,要知这巴颜并泛泛之辈,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做到将军之职——而且是统辖杭州地区的最高长官。袁承天自然不敢大意,所以从背后迅速取下轩辕神剑,左手横指,右手剑诀一引,便将长枪格出。巴颜将军不意袁承天剑中劲气颇大,将自己手中长枪格去。他立使小心在意,收起小觑之心,处处着意,招招领先,意在拿获于他,献功于皇上,那么皇上必定欢喜,自己可说立了大功一件,只是他这想法不错,但是有些事总是事与愿违,不以人的意志为改变。袁承天看出他急功近利,想要献媚于今上,心中不免冷笑,心想我焉能如你愿。

嘉庆皇帝见袁兄弟剑法舒展,不急不缓,张驰有间,很有法度,一派大家风范,隐隐远迈当今诸大门派之掌门,就他之见识和果敢,遇事沉静不疾不缓,已非常人所能此拟,不觉心中赞叹:朕手下无人如他!便是当年天神一般神勇的袁督师,威震辽东,一世英名,只可惜时不与我,恨自己晚生百多年,不得见袁督师当年之神威;可是想想也不遗憾,而今见袁兄弟如见袁督师,之相貌为人气度似乎皆超乎前人,不落后人!世之有人,而英雄不常有,所以有人碌碌无为一生,同草木生死,无声无息;有人际遇非常,虽久经忧患而不自馁,有非常之谋,有非常之能,所以是为英雄,而今眼见之人袁兄弟可不就那个于苍茫危世之中而不退缩,一往直前的英雄?

巴颜将军长枪挑处,不忘回看皇帝,但见嘉庆皇帝目光关注于这位袁承天,对自己竟而视而不见,仿佛他的生死荣辱与他已毫无关系,只在乎这位袁门少主;巴颜见状心中不觉生嗔,心中暗想:好教你卫护这位袁承天,今日我偏偏杀了他,不如你愿,看你又奈我何?想至此处,他手中红缨枪枪花斗大,扑扑四下响动,但见千头万影,齐齐向袁承天身形扎去,处处要他好看,招招要其性命,不唯不狠毒。清心格格见了,欲出言喝止,却又不能,因为袁大哥确实是朝廷的反叛,而且他的袁门与官府为敌,多杀人命,自己和皇帝哥哥便是有心卫护也是不成,因为袁大哥的袁门可是朝廷明文禁止的帮派,凡与其瓜葛皆要受某株连,这命令虽出自摄政王草拟之诏书,但而却是皇帝诏告天下,所以等同皇帝视袁门为仇雠,——虽然嘉庆皇帝并无此心,然而受摄政王多铎之挟持,也只有如他所言而行事,心想有朝一日要以十倍代价让其偿还,——因为多铎这些年来野心非小,王府之中养着不少死士,日夜操练,虽隐我行事,然而还是被禁宫侍卫探知,禀报于皇上。其实嘉庆皇帝老早便觉查这多铎行事言行诡异,心有不臣之心,只是自己年少登位,不能立时拿他问罪,因为朝中尽有其党羽,不能拔草惊蛇,否则牵一发动全身,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有卧薪尝胆,隐忍不发,想当年越王勾践之忍辱负重,终成大业,难倒朕不如他?所谓三千越甲可吞吴!

只听呛地一声,袁承天长剑将巴颜将军枪头削落。巴颜见状,挥手将手中攥着的长枪掷出,快如闪电,去如流星,如风掣电闪般向着袁承天面门激射而至。袁承天长剑婉转欲将其拔开,不料剑枪相交,耳中只听轰地一声,长枪炸开,原来巴颜见事不成,便引动枪中机关——原来这枪中暗藏火药,只要引动机栝便会爆炸作开来伤及敌人——这也是他军营中最为厉害火枪营的威力所动,旁人可不知内情。袁承天是为外人,焉会知道此中厉害,眼见爆炸已是避无可避,似乎只有受戮的份。嘉庆皇帝和清心格格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心想他今日莫非要死。

烟雾散去,不见袁承天残肢剩骸,地上只有断枝树叶,一片狼藉。众人见状,心中纳罕,只是奇怪这袁承天去哪了?难不成被炸得尸骸无存,想想也不对,虽然这枪中所藏火药威力非凡,但是也不至于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炸得尸骸无存?清心格格见状先惊后喜,惊之者是这火药如斯之威力,让人不得不惊愕;喜之者乃是不见袁大哥的遗骸,那么定是袁大哥在那火药爆炸瞬间逃避,这样一来他虽受伤,但命不至死,所以也不怎么担心。嘉庆皇帝悬着的一颗心也才放下来,心中默祷袁兄弟是为天煞孤星,哪有那么容易便死了?巴颜见了心中暗暗气恼,心想:他今日不死,只怕将来要成祸患?但是这也是无法可想,且看皇帝如何应对?傅传书则更有一番心思,心中琢磨袁师弟此次不死也伤,定然逃不太远,自己莫若别过巴颜将军,去寻师弟行迹,定然可以拿获于他,夺回轩辕神剑,假以时日参透其中秘密,寻得宝藏,自己便可置兵买马,逐鹿天′下;这天下本来也非一人一姓一族之天下,乃人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退位,自己心怀天下,怎么就不可以坐拥天下?难倒非他爱新觉罗氏所配拥有?

清心格格见这傅传书与巴颜将军低低说了几句话,便形色匆忙间走了,便知他心怀不轨,定是去追杀自己小师弟去了。自己虽然武功不济,但是说到了无关心却也不是,便别了皇帝哥哥。嘉庆皇帝知她所为,放心不下她的安危,便命令身边得力侍卫护卫前行。清心格格也不好拒之,因为那样一来反而显得自己心虚,所以便携二名侍卫随后而去。此地空余嘉庆皇帝,他自然要嘉赏于巴颜护主有功,大大赞赏一番,便自回转行宫。巴颜将军则郁郁不快,心中总有块垒,却无论如何也出不来,在军营中来回踱步,等待傅传书回转。

溪水之旁,映出一个头发逢松,满脸污浊之人,虽然略显不堪,然而却是处处透着从容。他掬溪水洗去脸上泥渍,水中显出一张清秀的脸。忽然他背后发出桀桀地冷笑声,不无揶揄道:“小师弟好一张清秀的脸,难怪清心格格不顾名节,非要和你一起!”这人却正是那大难不死的袁承天,在那巴颜将军引爆之前,全身而退,但是还是被波及,头发和身上衣衫被炸裂,只是于性命无碍。袁承天转头看着大师兄,说道:“大师兄你何苦非要不死不休,难道咱们二人之中非要有一人死去才罢休?”傅传书道:“如果不死,也无不可,只要你交出轩辕神剑,那么你尽可以随便走路,师兄我决不难为你;——否则的话可别怪师兄手底无情,一时杀人也是有的!”袁承天道:“这轩辕神剑本是袁门之物,后来流落江湖,辗转入了丐帮陈平大哥手中,他又交于我,让我担负起匡扶正义的大业,非是贪心这剑中所隐藏的宝藏,是以此剑决然不能交给你,因为一旦落入宵小奸邪之辈手中,那么便祸患无穷,是天下人的灾难!”

傅传书心中有气,显见小师弟此话暗喻自己是无良之辈,甚是可恶,但是转念一想,他自从中了自己的“九幽断魂毒”,虽然已解,但是体内内功心法究竟一时无法复元,更兼适才一役,又受爆炸波及,所以功力便为不济,虽不是强弩之末,但是也好不到那里去,自己正当此时便可以一击拿下。

袁承天见大师兄脸上变来幻去,便知他又生伎俩,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离去,自己找个僻静无人之处,好将体内残余之毒迫出,方是万全之策,否则现在与大师兄交手,似乎胜算无多。傅传书其实也料到此节,不由分说,忽地一掌毫无征兆地拍出,向着袁承天头脑而来,似有风雷之声,带动地上尘土和枝叶旋转在天空中。袁承天虽生死关心,犹不肯拔剑相向,因为眼见这个大师兄虽穷凶极恶,但他是昆仑派的掌门大师兄,又况且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孩儿,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及他的性命,否则师父地下有知也不能心安,正因如此,袁承天才处处容让这位大师兄,不欲杀他,不欲伤他;然而傅传书可从来不这样想,只是觉得世上之人皆可杀,而自己却是天命所归,该有此作为!别人的死与自己毫无关系,所以别人的生死在他眼中心中不值一提,尽可以打杀,怎如他小师弟袁承天悲天悯人,处处想着别人的安危,从来不关心自己,仿佛自己是尘世间一颗微不足道的小草,生死亦无它!

便是因为袁承天处处容让,才使得大师兄得寸进尺,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袁承天见大师兄出招处处透着不死不休的阴毒,心想我若一味忍让,只怕今日难免有危,看来不可以再加忍让了,只有回击,让他感到痛,让他莫再以为自己懦弱可欺,否则他便会变本加利无休无止。袁承天见大师兄招来,不再一味避让,而是双掌运劲以贯双臂,翻掌而出。傅传书不意小师弟会出招相还,四掌相交,蓬地一声两个人均退后丈余。袁承天身子摇了摇,幸未跌倒;而傅传书吃重,跌坐在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便自起不来。袁承天缓了缓精神,一步一步向傅传书走来。傅传书以为袁承天要杀自己,所以瞪大眼睛看着他步步迫进,目光之中透着恐惧,口中颤抖道:“小师弟,你要干嘛?你……”袁承天面上不愠不怒,不喜不笑,傅传书实在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袁承天走近,将大师兄拉起,意味深长地说道:“人无伤虎意,虎却伤人心!大师兄,你起来,虽然你心底里未必念同门之谊,你也许从来没有看重我这个小师弟,可是我从来敬重你这个大师兄,虽然世上有人瞧我不起,心心念念要杀我,可是我却不念旧恶,总觉宽人待己总然不会错的,但是终究还是错付于人。大师兄咱们当年在昆仑山上捉雪鸡,打雪仗,玩雪橇何等快意,而今有人生死,有人离别,师兄弟间生死以见,可说是为恨事。大师兄,我不明白咱们为什么不可以和睦相处,非要不死不休呢?想起死者已矣,不可见的是亲人,为什么人生有生死,有生离死别,毁人心肠,断人志气?大师兄,我好想回到从前,不要江湖争杀,不要生死以之……”傅传书幽幽道:“小师兄这些妄想,再也不可以回到从前了!世事无常,人有生死,物有毁灭,皆非我们所能控制?人生一世,如果不能如愿,不如一死,强如苟活!”忽然有人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死?”傅传书转头见是清心格格,目中精光一闪而没,心想:死丫头,要你多事!

清心格格无视,目光一转看向袁承天,不在乎这傅传书生气。傅传书起身无言转身要走。袁承天忽道:“且住……”傅传书心中一惊,以为他要反悔,脸上神色不由地变了变。袁承天却道:“大师兄我有个不情之请。”傅传书不知他意欲何为,便含糊道:“你说……”袁承天郑重道:“大师兄咱们昆仑派一向不与有司衙门交际,以保其令名,你不可以一错再错;要知摄政王多铎虽目下权势熏天,将来未尝不会有好下场,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一定不可以扏迷不悟,将来只怕难有善终,所以你悔改吧?”傅传书心中虽不以为是,但目下情形也只有违心称是。袁承天看出他言不由衷,心想谁教他是师父的孩儿,自己还是迁就于他吧!看着他转身离去,清心格格顿足道:“袁大哥,放虎归山必有后患……”袁承天道:“你难倒要我杀大师兄?”清心格格不无忧虑道:“袁大哥,你今次放他,他心中未必感激于你,说不定心中怀恨,伺机报复也未可知?袁大哥你莫如赶上前去,废他武功,让他从今而后再也不可习练武功,以免为害天下。”袁承天抬头看了看苍穹,说道:“昔年师父他老人家于我有活命之恩,所以铭记于心,无论大师兄怎样对我,我都隐忍,让他悔改从新做。”清心格格道:“你的仁慈未必换来别人的诚心?”袁承天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清心格格无言以对,她看着袁承天,说道:“承天哥哥你好傻,别人拿你当仇雠,你却一味容让,你知不知道这样是养虎为患,遗害无穷?”

袁承天道:“有时我也知道自己不通时务,仿佛傻子一般,小时候别人看我如怪物——身上破衣烂衫,尽招人厌,他们欺负一个小乞丐不需要付出代价,因为我身后没有爹爹和娘亲的卫护,人性的丑恶展现无余,有时我也恨这世界,为何有人富贵有人穷,上天你何其不仁,让好人无家可归,犯奸作科,杀人放火之人得享富贵,家大业大?有时我见庙中观中的神仙,心中便想假若世间有神明,却为何不惩恶扬善?我从来未见行恶之人得到上天惩罚,你说是不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清心格格见他又自悲天悯人,便道:“袁大哥,天下之大,悲苦中的人尽多,你管得过来?”袁承天道:“我也知道非其所能,所以便想天下如果君王正直无私,爱民如子,便是天下福祉,可是有时偏偏事与愿违,总是不如人意?”清心格格道:“不是的,而今我皇帝哥哥励精图治,有大作为!他不比以前的皇帝好么?你们为什么不可以放下心中所累?”袁承天道:“也许是我不识时务,可是……”他再也说不下去。清心格格捻动衣角,目光之中似乎有泪,亦不知她的眼泪为谁落?她的伤心内谁痛。袁承天走来,抚动她的长发,喃喃道:“世间悲苦如我,又有几人?其实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快乐的,每个人都在困苦忧患中,都是无法摆脱束缚,渡过苦海是乐土?”袁承天又道:“我也许离群索居,在空山深林,不再过问世事,但愿青山藏我身,不问世上荣与辱!”一个声音说道:“但愿青山藏我身,不问世上荣与辱!试问袁兄弟你能做到么?”只见嘉庆皇帝转身而出,笑看清心格格依偎在袁承天的肩臂上,而袁承天的本意抚摸她的长发,嘉庆皇帝的出现令他戛然而止,手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嘉庆皇帝见到袁承天此形此景,心中但觉好笑,但又笑不出来,以免气氛更加尴尬,所以忍住不笑。清心格格怎么也未料到这位皇帝哥哥神出鬼没,现在又现身在此,徒令两个尴尬不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嘉庆皇帝转身而去,一会儿又转身而来。此时两人又恢复如初,神情自然。嘉庆皇帝看着袁承天和清心格格,一个是玉树临风,岳峙渊嵉;一个清新脱俗,出水芙蓉,仿佛神仙中人,可说两个人是木石前盟,金玉良缘。也许她有一生的眼泪为他流不尽,他亦如那大荒山中遗下那颗补天石,一生卫护在那株与世同在的仙草旁,为它遮风挡雨,无惧严寒,一生的痴念未必化解,只有诉不完的衷肠,唱不完的今世的悲歌,踏不尽的人间路,杀不完恶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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