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里,尹丁一抱头躺在床榻上,正在沉思。
他今天上午带着两个雇工,去了麦根路小树林,他没有看到儿子尸体,却在林子里看到一个隆起的新土堆。
通过询问尹丁一得知,原来监视的特务们见哈特尸体腐烂,尸臭太过浓烈,怕在城区引起大规模疫病,于是得到李士群允许,
几天前将哈特的尸体就地掩埋,堆了一个无主之坟。
尹丁一看着林中新坟,一时间失魂落魄,愣怔了好长时间,
在雇工一再催促下,尹丁一才醒过身来,拒绝他们要将儿子尸体挖出来,再挖一个新坟坑的建议。
他认为儿子既然入土,自己就没了挂念,接下来就可以实施爆破计划。
反正他也不打算活着离开尚海,父子二人很快就能地下相聚,埋在哪里都无所谓了。
掏钱打发走俩雇工,尹丁一回到招待所,躺了整整一下午。
他现在整夜失眠,心力憔悴,正琢磨从哪里搞一支手枪,增加行动的可靠性,就听到有人敲响了房门,一个女人在外面嚷道:
“阿公,阿公,尹先生呀,我是卢文英啊!快点开门呀,有要紧话要告诉侬呀。”
尹丁一起身下床,将床下的炸弹机关拨弄了一下,关闭了触发装置,方才来到门口打门,却不放卢文英进屋,只是客气道:
“卢姑娘,你怎么又来见我这不祥之人,有什么就在门口说吧,我在招待所里不方便接待你,”
卢文英不以为意,兴冲冲的说:“阿公啊,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那个出卖尹公子的张德钦,昨天暴毙死掉了呀!”
“什么,张德欣死了?!”
尹丁一神情一振,连忙追问:“他怎么死的,死在哪里?”
“我也是刚刚得着消息,讲是死在丽都舞厅餐室里厢,吃牛扒噎(死)煞脱的,真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啊!”
尹丁一有些怀疑:“消息确实么,不会以讹传讹吧?”
“是真的呀,阿公,张德欣的尸首放在斜桥殡仪馆,沪西陆家滨那边,治丧公告都出来了。”卢文英越讲越兴奋:
“丽都舞厅可是高鑫宝的产业,听讲吴四宝带人要去查封舞厅,被高鑫宝的人赶了出来,
双方现在剑拔弩张,都在招揽人手,怕是要火拼一场嘞,”
尹丁一听了只是点点头,勉强对卢文英笑道:“卢姑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既然告密者已死,萱儿也算大仇得报,他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如此一来,我处理完萱儿后事,很快就会离开尚海,不再牵扯这些官场争斗,
卢姑娘想必还是单身,为了将来着想,你还是与我们愚父子撇清关系,及早找个可靠男人嫁了吧。”
卢文英噎了一下,方才想起此行目的,连忙提醒道:
“对了,尹先生,我赶来跟您通报消息,也是想叫您及早离开尚海,据饭店里可靠的朋友说,
日本警务总监下达命令,要七十六号的李士群、吴四宝他们统统出动,联合租界各个巡捕房,进行一场全城大搜捕,
像您这么身份敏感的,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我会尽快离开的,卢小姐,谢谢你提醒,再见。”
说完,尹丁一温和而坚决的关上房门,将卢文英关在门外。
卢文英没想到自己好心而来,两次吃了闭门羹。
她在门外呆立片刻,怅然转身离去了。
尹丁一关上房门,倚在门上思忖着:
“张德欣居然死得这么蹊跷,我得去殡仪馆看看,眼见为实···
而高鑫宝背后是杜老板的青帮势力,还有戴雨农的军统,他与七十六号的丁默邨、李士群敌对,而七十六号仰仗的是日本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