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吉祥在运输舰的旅程,可以用憋屈困顿来形容。
因为他只是个低级特工,所以被安排在潮湿昏暗的底舱,与水手舱毗邻而居,与最低级的甲板水手住在同层舱里。
底舱空间狭小,并且堆满杂物,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而夏吉祥因为旅费拮据,(把钱都给了津川光子),每到饭点只能去士兵食堂,用最低劣的免费伙食果腹,
夏吉祥清楚自己身份尴尬,所以打饭时礼数周全,谨小慎微,除了吃饭如厕,平时绝不出舱门一步。
加上他手头窘迫,无法贿赂管事者,更是被日本水手视为胆小怯懦,公开给他起了个‘压舱鼠’的绰号。
每每在食堂遇到他时,水手们就大声嘲讽;
‘嘿,支那猪,又来吃食了?’
‘喂,压舱鼠,底舱里还有喂马的饲料,还不够你吃的么?’
每当这时,夏吉祥就装作听不懂日语,总是面容平静,不作任何回应。
但是到了夜晚,夏吉祥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听着隔壁的日本兵高谈阔论,吹嘘日军在战场上所向无敌,取得了多么辉煌的胜利,
又攻取了中国多少省份,蝗军所到之处毁城灭地,杀得中国人溃不成军,像宰杀牲畜一般,将成千上万的中国百姓屠戮一空。
‘杀光支那猪!实施武装移民,建立大日子皇道乐土!’
这是日本兵们津津乐道的永恒话题,他们在甲板上饮酒作乐,欢呼雀跃唱着招鬼小调,歌颂天照大婶,炫耀征服武功。
自从上船之后,夏吉祥一直遭到耻笑,忍受所有日本人的不屑与轻蔑,
他不能有任何反抗的举动,只能苟且低调,将所有情绪深埋心底,
夏吉祥深刻意识到,在日本人眼里,自己永远是个汉奸走狗,不会把自己当人看,更别提什么理解与尊重。
这种难以名状的羞耻与愤懑,如同吸血毒虫一般,无时无刻不在啃噬他的内心。
尽管在船上度日如年,一周之后,运输舰还是抵达了尚海汇山码头。
离舰上岸之前,夏吉祥去水房洗了把脸,抬头擦脸的功夫,他在水台上方的镜子里,照见自己头上居然多了一根白发,眼角也添了好几道细纹!
震惊之余,夏吉祥对着镜子拔掉了白发,他望着镜子里神色狰狞的自己,突然自嘲的一笑,笑骂道:
“你这头压舱鼠,狗汉奸,自私自利,苟且偷生的家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真特么的丑陋恶心!”
在这一刻,夏吉祥下定决心,作为一个中国人,决不苟且偷生,一定要为抗战做点什么。
······
出了汇山码头,夏吉祥先去了一趟提篮桥,拉穆尔事务所。
他坐在总裁办公室里,听取秘书汇报事务所最近的运转情况,因为战争使得尚海外贸断绝,物资匮乏,
加上社区商铺缺乏资金维持,所以事务所的各项业务一直处于停滞状态。
夏吉祥以前(失忆以前)做过南满煤炭公司的总买办,在关东军庇护下,负责东北到尚海的走私贸易,
每次经手的货款金额巨大,所以熟知金融业务,擅长与各方势力打交道。
他听完女秘书的汇报,就将总管拉穆尔召唤过来,充满豪气的挥手道:
“拉穆尔,最近你维持事务所的运转,辛苦了!
不过既然我回来了,那么惨淡经营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哦,老板,您搞到资金了吗,有多少?”
拉穆尔佝偻的腰板一下子直了起来,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具体数字么,暂时保密。”夏吉祥神秘一笑,淡然吩咐道:
“你先找十五个履历干净的欧洲来客,把他们雇佣下来,安排在社区各家店铺里,我需要他们的银行账户,好分拆转入的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