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荣王与容晚仍是在消金窟,梦里乡——月影楼聚首。
“薄茶代酒,以曲抒怀,本王下敬荣将军一杯。”荣王手中的茶香气四溢,茶汤更是凝而不散,一看就是千金难换。
容晚是识趣的,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哪怕是不懂茶的她,也尝出了几种风味,是难能一见的好茶。
两人明明各怀着心思再聚首,却一时谁也不点明来意,反而随意地点评着这月影楼,道,“月影楼今日来了一个名动天下的花魁,等下让你见见,此女子的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
“那倒是有趣了。”容晚对她产生了好奇,便道,“若是能一睹琵琶佳音,也不虚回这皇城一次。”
“哈哈,这有何难,现在就让她出来为容将军献上一曲。”荣王道。
平日里千金难求一见的妙人,在荣王眼前可以随意点曲也不敢多言。
几乎只是几个瞬息,两旁的侍女将楼梯处的月光纱撩了起来,一层朦胧的灯影剪在了墙上,慢慢地,墙面上倒影出一个妙人,她手抱着琵琶一步步地款款从廊间的楼梯上,走到了光影斑驳之地。
甚美,玉为其骨,肤白胜雪,一点朱砂勾勒出点点莲花化在了她的眼角,明明整个人清丽出尘,却又因眼角撩人的莲花,带出几缕风情。
她抱着琵琶,款款而下,身体柔软如拂柳枝,道,“妾身芍药见过两位大人。”
她的声音也娇柔动人,没有一个眼神勾人,却处处勾人。
“可惜容将军是女子,否则定会拜倒在这等佳人的石榴裙下。”龙王打趣道。
容晚不置可否,道,“虽是女子,亦懂欣赏佳人,这样的佳人无愧花魁之名,月影斑驳人面娇,甚好。”
“好一句月影斑驳人面娇。”荣王赞道,“芍药,还不以一曲献给容将军作为答谢?”
芍药应声拜道,“芍药谢过容将军。”
起身的时候,她的眼角眼带笑意,眼底似乎有一闪而过的了然,让容晚没有看得真切。
“素来听闻容将军的威名,巾帼胸襟亦不输男儿,今日此情此景,能与话本上的人物共处一处,是我芍药的荣幸,愿献上一曲“十面埋伏”作为我对容将军的敬意。”
言罢,她的神情立刻变了,几乎是瞬间露出坚定的眼神,指尖勾起,弹指间在琵琶上点点跃动,看似是不急不徐,但琵琶铿锵有力的声音瞬时充满了整个大殿。
极为高超的记忆,让容晚身临其境,几乎又想起那无数个在北关战斗的日子。
全身心地沉浸其中。每一个音符都是有节奏地讲着它的故事。
当整曲的高潮迎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里连呼吸声都不敢大声了。
即使是荣王也被引入了那杀伐的场景。
容晚的记忆中,无数的画面在重叠,最后定格在了那一幕,最开始她为何来到皇城,顶替兄长的原因。
还记得那日的绝路,也还记得今天。
曲罢,急急停。
容晚再看此琵琶,似乎在朦胧间,是琵琶在此际弹奏。
“小女板门弄虎,让两位大人见笑了。”芍药这才款款起身。
容晚问她,道,“这样好的技艺,不该被就这样被埋没了,属实可惜。”
这样好的琵琶声,就算是名家也不如她手上的随意。
她的曲渲染了整个大殿。
“十面埋伏,甚好,赏。”荣王出手自然不会是小手笔,鎏金的翠玉玉如意摆在了她的面前。
“多谢荣王赏。”芍药进退有度的取走了这块足以让人嫉妒的玉如意。
“都下去吧。”这时,荣王命令道。
月影楼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今日你与我再聚,我还是一个寻常王爷,但容将军如今威震四方。“荣王借故道,”谁能想象容将军竟然是位美娇娘,这到死让人意外。
容晚不置可否。
“其实,你我年岁相差不大,性格也还算相投,至于抱负,你我也有异曲同工之处,何不相逢一笑呢?”
荣王带着诚意而来,敬茶道,“本王就以茶代酒,为曾经的那些莽撞之言,敬你一杯,算作赔罪。”
谁又能真的摆足架势,接受一个皇子的礼数呢?
容晚自然也不会例外,她还足了礼数,道,“王爷谬赞了,算起来,我们也是一笑泯恩仇,也算是不错了。”
几乎是假话说了一箩筐,虚伪的奉承彼此。
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从曲子讲到雕栏玉砌,再讲到如今的月影楼现状。
两人都各有看法。
许久,荣王道,“如今你我也算是旧交了,比起那与你有仇的简王与国师,还是本王来得更有价值。”
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这一句明晃晃的野心。
容晚徐徐的笑着,眉眼舒展了开来,道,“荣王何需谦虚,你是贵妃爱子,自幼身处花团锦簇之中,你的一生,可以说是平安无虞的。”
“你又何需与简王做比较,虽然你们同为皇子,但在我看来,他即使再大的野心也越不过你。”
“如今他又因这帝运之说,彻底与雍帝蛇尾两端,如今整个大庆,几乎都是殿下的囊中之物了。”
容晚说的直接了当,如今她想做的事情,直做就是。
“可本王却害怕,简王做出偏激的事情,那又当如何?”
荣王点道,“简王的性子,自幼偏激了些,若是不加以应对,本王真怕出了大事。”
这样的话,落在容晚的耳朵里,是要拿她做枪了,但她今日来此,便做足了打算,“其实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式。”
容晚徐徐一笑,端起茶盏,故意不借口
两人之间其实也是一场博弈,彼此都明白再次聚首的目的,却故意心照不宣,只为了谋求更高的,更多的,对自己有利的利益。
荣王自然明白容晚的心思,谁先开口,似乎就是先天输了一层的利益一般,一时间竟然僵持住了。
许久到底是荣王的切身利益,没有人会比他更急。
他道,“愿闻其详。”
容晚这才娓娓道来,“其实也很简单,帝心罢了,他如今是想当皇帝,惹恼了陛下,但雍帝的为人,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就算属意你为太子,明面上,他也不会让你顺风顺水的成为太子,因为他害怕,若你得了民心,会因为贪婪反噬他。“
“而他最爱的便是他的地位,所以即使你再不愿意,简王多数会没有大碍的继续生存在你的眼皮底下,因为他是雍帝用来制衡你的棋子。”
容晚将局势点的极透,道,“即使在陛下的心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为了制衡这样的帝王权数,你也奈何不得他。”
“而你若是手段过于强势,说不定还会让我们的陛下,内心难以安定,反而对你生出戒备之心。”
既然已经想要与荣王短暂的站在一个营地里,自然有些话也没有必要藏在。
容晚是个聪明人,她能看透许多,但其实作为皇子,自幼勾心斗角的他自然也明白这些。
“如今闲王不在了,倒是给了简王机会苟延残喘。”荣王看透了,他奈何不了他,只能放任他生长,而这种生长最终会成为一种恐惧,逼迫喂养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