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李乐有个很漂亮的女同学。
然后最悲哀的是,二十年前就让李乐帮她修电脑。等到二十年后,同学聚会加了V信,李乐喜滋滋以为会有点什么,结果,“大成,你能帮我儿子修修电脑么?”
同学聚会,有些结果,看上去令人伤感,充满着无奈的遗憾,其实真正的理由无比简单,以及必然。
距离太久,时间早就已经耗尽了当初的一切,只剩下被定格于脑海沉疴里,靠着当年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所支撑起来的,虚幻的,好感。
其实甚至细琢磨起来,连好感可能都算不上,更像是对似水年华从身边逝去而产生的无能为力、自怜自艾情绪所搭建的幻象。以及加上那么一点儿被时间空间阻隔狠很久之后,对对方近况产生的好奇心、攀比心,八卦心而已。
所以见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依仗着酒精的催化,追忆往昔,感怀、感伤、干杯、笑谈,最后集体合影、加个群,说句“老同学,有事儿你说话”。当依依惜别之后、接下来的可能,就要真正离别了。
就在那个聚会里、那些单薄无力的惜缘、好奇,就好像新年焰火一样,最美丽时刻也就意味着即将消散,到此为止。人生共同的记忆片段就那么一些,吃瓜和八卦又能挖掘多少?
几个小时,可公之于众的经历就那些,剩下的,时间越久,越觉得陌生,甚至不亚于面对素昧平生的人。这时候,才明白天各一方四个字,是人生中最厉害的一把武器,尤其是在人这一辈子可塑性最大的那个阶段。
现在的同事、邻居、球友、钓友、酒友、甚至一起打游戏的网友,都可能更熟悉,更有亲切感得多。
于是尴尬、冷场、可聊,中间可能还有某个突然想明白,也不在乎别人目光的人的退出。剩下的最终除了极个别的三两个小团体。而这个所谓的班集体,终于礼节性地、永垂不朽的、永远活在记忆中的退场。
所以,经历过一遍的李乐,才对田胖子说道,“不去!”
“为啥?”
李乐笑道,“如果你和大部分人很多年没见面或者没联系,你就是去当个空气。整场坐着听他们吹各自的牛逼。”
“该联系的早就联系,该疏远的,不会因为聚会而改观。这种聚会的意义,最后剩下的意义就是潦草的、短暂的、口是心非的抱团取个暖,安慰一下情怀而已。”
田胖子一甩手,“嘿,你这人,是一点儿也不合群啊?”
“去了也不叫合群,那叫随大流。”马闯笑道,“怎么样,我刚才就说了吧,李乐肯定不去。”
“我们学校有政治理论课,有老师对这种同学聚会,说过很有意思的一段话。大范围的同学聚会,从本质上说,就是跨阶层融合成年人的意识形态。是一个类似于聚众起事和建立国家的任务。可马老师又告诉我们,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可想把不同阶层绑在一起做事,只有暴力和权威结合。所以要么组织者最好有领袖能力,要么就按照人群分组,把不同的意识形态隔离开,只在集体祝酒的时候热闹几分钟。”
“要不然,尴尬是轻的,喝完酒算旧账,打起架来没人镇压,就又验证了马老师说的,国家得有暴力机器。”
“哈哈哈哈~~~~”几个人都笑。
“所以,胖子,你还去不?”
“那算了,我也不去了,反正,要么等秀秀结婚时候能见到,要么私底下也能联系。”田宇咂摸出味儿来,刚才的那股子兴致勃勃,也慢慢的烟消云散。
“同学聚会,还容易搞出家庭问题,一场同学,拆散三个家。你是去看女大十八变还是男大三十六变?”李乐嘀咕一句。
“三十六变,那特么是居八戒。你这越说,越不想去了。”
“噫~~~~”
“不是,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有鬼?”平北星看着胖子,一皱眉,“你是不是有什么白月光之类的?”
“没,没有,我用乐哥的头发发誓,没有!”
“你大爷的,北星,他有,好几个呢,我见他给班里好几个女同学写情书。”
“真的?”
“李乐,你血口喷人!北星,别听他的。”
“嘁!北星,听着啊。”李乐开始现编,“原谅突然去信,若说临时起意,更像蓄谋已久,一切不过因沉积在心,长久未能得释怀。思虑甚重,又不知由何说起。”
“我欲写万物于诗中,然诗的背后,都是我想对你表达的情愫,却又怕词不达意言不由衷,堪堪几句又怎能表达我想表达的情感之二三分?啊,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此时我在想你,啊~~!芳芳,小莉,小琴,小美,小慧.....”
“北星,你信么?”
“我信,你能干出来,你也给我写过。”
“完了,胖子拿硫酸盐酸硝酸混合液都洗不清喽。”马闯一旁幸灾乐祸,看陆小宁,陆小宁点点头,“嗯嗯。”
“李乐,你又坑我~~~~”
那间小茶室里,笑声远比同学聚会,来的更大些。
。。。。。。
第二天,没去同学聚会的李乐和田胖子,还有马大姐几个人一起去了经开区的长铁精工。
老规矩,陆桐请吃饭。
“小陆总好。”
“小陆总,你来了啊?”
“小陆总,一会儿去研究所啊,有新玩意儿。”
陆小宁也没了过往时候,一听别人招呼,就往后躲的习惯,倒也能“嗯嗯嗯”的点头,回应着,打着招呼,只不过,脸上还是带着微红和不自然。
李乐和马闯对视一眼,笑了笑。
有些事儿,经历了之后,且不说性格有没有变化,但是成长,是肯定的。
当然,也有不变的。
“田总好。”
“啊,你好你好,呵呵,很努力么。”
“田总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