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燕京等飞机的时候,脏师兄又打来电话,和李乐又聊了聊。
“一般来说,三种情况下,很难对付。一是对私企民企,通过一定的关联交易将企业的利益输送给特定的公司,只要不超过市场价格的三成,而且真实履约,这个公司不是在自己名下,现在法律基本拿它没办法。”
“二是通过第三方收钱收回扣,资金链上形不成闭环,口供也基本上没什么用。再就是现金一对一,又不是公职,那种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用不到他身上,只要咬死不承认,你也只能干瞪眼。”
“控制反控制的斗争,是永远存在的,没有完美的犯罪,但也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我看,不如就找个麻袋,找个货运集装箱,给送非洲哪个山沟沟里放牛的好。”
和张凤鸾说话,就特么这点最烦人,前半段都很好,最后非得给你来两句不靠谱的。
“我们又不是黑社会。”
“你还不如是黑社会呢,三刀六洞,沉江打生桩,多爽利,还要查什么,三棍下去必出真相。”
“别扯淡。”
张凤鸾乐道,“其实,公司到达一定规模和节点阶段,有些事情的出现是必然的。这是一个管理学的问题。不说基本无解,但想解决,很难。权不平衡、缺乏监管。”
“所以找你,帮忙完善一下企业内控的机制,早先的那套,都是经验化的东西,自己得有一套。”
“行吧,这事儿弄完,我琢磨琢磨。其实找傅当当更合适,她是设计内控体制的高手。”
挂了电话,李乐挠挠头,叹了口气。
老话说水至清则无鱼。企业里面,有些事儿都不好深究的。
企业要想发展壮大,就得招有上进心的人,有上进心,自然贪欲大,不容易满足。你要是招个风轻云淡,与世无争,得过且过的销售来,能好?
正是这些有上进心的人进了企业,才能企业做大做强。企业规模大了,也并没要求一个人清廉蜕化到变成了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雷锋。
和国企的内控失效,可以无度挖空不同,外企也好,民企也罢,大家都知道想马跑得快就得让马儿有序偷吃的绝对真理。
外企民企都是以成本为导向,在它们所承受的范围内,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种行为得有个界限和程度,超过这个界限,就需要敲打,收拾。
张凤鸾刚才的话,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如何控制好这个度,以及制定红线政策。
就像孙猴子头上的箍,大小合适松紧适宜,平时觉不到。保着东北大唐的和尚斩妖除魔,一路向西,个人能力发挥到最大化,为团队创造价值。但只要一越界,立马就会念咒。
上一世李乐有个哥们儿在某为做“光明败顶的攻城狮”,一次整理机房,发现突然空出来几十个光模块,扔在柜子一角无人问津。上网一查,一个光模块二手价格在1500左右,这么一小包就好几万。这哥们胆小,乖乖上交,可没几天,就瞧见自己交的这些模块在咸鱼上出现,特么自己在上面划拉出来的印子都一样。
之后这哥们才明白,像这类“低带宽”的光模块在公司里,就是耗材,弄丢了也没人管。包括那种能换个高六运动版小钢炮问题不大的100G的光模。
还有像阿狸的那批带动临安城消费行业和楼市的店小二。
qq大楼建成之后,三百块一个人带进大楼参观打卡挣旅游费,系统上申请公司会议室,之后用一小五千块的价格,转租给外面的机构做培训,差点搞得自己没地方开会才被发现。几只松鼠仓管卖纸壳子都能买房买车,某宁家电熟人来买电器,一脚给冰箱外壳踹个坑,录入残次品库,转手低价处理。
就连李乐自己做城投基建,规划地铁,地铁口应该设在书城,写字楼,购物中心附近,还是御龙花园,海丰花园附近?这都有门道的,讲深了都写不出来。
大小姐一旁看李乐憋着嘴,抬手戳戳,“阿爸说过,公司就是权力集中的组织架构,权力集中在少数人,又缺乏制约机制,那么将其变现寻租就是可以理解的理性选择,你不能指望人人都是道德高尚的人。”
“而且制约机制是有成本的,在公司高速发展阶段,有时候是需要适度放松制约机制来提升效率额。”
李乐扭头,看着大小姐,笑道,“算经济账。我心里有数。”
“那就行。”大小姐点点头,“其实你可以找专门的人来长期执行监督处理这种事情。就像李室长那样的检察官或者警察。”
“我琢磨琢磨吧。诶,登机了,走,咱们回燕京,领小红本本去。”
。。。。。。
临近中秋,机场变得人多了起来。
李晋乔在停车场转了老半天,才等到一辆车开走,赶在一辆宝马之前,把车屁股怼进了车位。
宝马司机摁下车窗,探出脑袋,还想突突两句,可看到因为开会没来及换衣服,穿着白衬衫下来的李晋乔,又赶忙闭上嘴,缩回去,一脚油门开走,不带一丝犹豫。
老李下车,才翻过想来,又从车里掏出件夹克衫穿上,这才溜溜达达去了接机口。
扒着栏杆等了半天,才看到儿子媳妇,一人一个大箱子从通道里出来,赶忙翘脚挥手,“李乐,儿砸,儿砸!!”
“咱能小点声不,你这占地面积,离八丈远都能看见的。”
“这叫什么话,我是招呼富贞的。”老李没看李乐,一伸手,把大小姐的箱子给从栏杆里拎了出来。
“这一路,累了吧,赶紧回家。”李晋乔一脸温柔的笑道。
“叔叔,不累。”
“爸,我累。”
“你累个屁。累,回家睡去。”
“我妈呢?”
“当着爸喊妈,你觉合适不?”
“合适。给。”
“干嘛?”
“箱子帮一下。”
“自己拎。”
“你咋区别对待呢?爱会消失对么?”
“不会,会转移。”老李一挥手,“别废话,赶紧滴。”
“哦。”
装箱子,上车,往家走。
副驾上,李乐瞅瞅老李。
“看啥?脸上有花?”
“我妈回家,没找你麻烦吧?”
“哎......”
“不会吧,我可是及时通风报信的。咋?艳儿姐没来及收拾干净?”
“就因为收拾太干净,露馅儿了。那家伙,连老王的龟缸都擦的干干净净。”
“噫。爸,不是我说你,你也老警察了,这点反侦察意识都没?你好歹把案发现场留点儿,给曾老师一个机会,她唠叨两句,完成工作流程,心情舒畅就行了。单位干活,你不得给领导留点批评两句的小尾巴,让领导一个有个展示权威的机会?啧啧啧,这还是你教我的。”
“要不怎么说,我大意了啊。”老李拍着方向盘,哎呀哎呀着。
“你没把我卖了吧。”
“不能,哪能,不可能,那我不成了叛徒了?”
“真的?”李乐狐疑。
“嗯。你爸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几天?”
“三四天吧。”
“还行。”
“我觉得的也是,呵呵呵。”
后排坐上,听这爷俩说话,大小姐乐的直打嗝。心中觉得,这种相处的状态,真的轻松。无论在外有多少烦心事儿,好像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中烟消云散。
“呀,富贞,给,这有水,没开瓶的。”
“谢谢叔叔。”
“傻啊你。”
“瞪我干嘛?”
“不知道给人拧开。”
“得得得,你就惯着吧。”
“我乐意。”
“嘁~~~”
开进马场胡同,一眼就瞧见站在门口等着的曾老师,大了两号牛仔衬衫,袖口挽到胳膊肘,头发松散的拢在脑后,用一根油画笔簪着,看到捷达王,招着手。
“富贞,你先下车进屋,我停车,李乐拎东西。”
“诶。”
“累了吧?”曾敏伸手拉着大小姐。
“不累,时间短的呢。”
“走,进家,让他们弄饭去,去画室,看看我的新画。”曾敏笑的像是小孩显摆新玩具,高兴又得意。
“真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