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北风呼啸,几场寒流造访,燕京城的冬日意到浓时,只不过这些年雪下的愈发吝啬了些,让这个城市像是少了些什么。
好在夜里一场大雪落下,让李乐起床时,有了“谁信雪花能样巧,等他人睡不教知”的感受。
自打新搬来院子,还是第一次落雪吧,透过漆红的窗棂,看到院子里,淡淡晨光中泛起的一片晶莹。
琢磨半天“高卷帘栊看佳瑞”的下一句,没想起来,李乐干脆一顿脚,换上衣服,推开门。
院子里洒满了冷清的宁静,抬头见小院周围的树梢枝头,洁白如纱,和着青瓦白墙的落雪,自成一帧帧的洁亮的画。
下了台阶,等走到院中,“咯吱”几声,让李乐开始犹豫起来,拧过身,瞧见身后的一溜脚印,叹口气,呼出一片白雾,转过身继续朝大门走去。
胡同里的老住户们还保持着各扫门前雪的习惯,一早起有人开始使着笤帚,铁锨开始“吱吱啦啦”的清出一条路。
瞧见李乐,还有俩大爷招呼,“小子,回头别忘了把你家门口扫喽!”
“知道了!”李乐点头应着,拐个弯,从煤烟和炊烟升腾起来的胡同钻出来,过了马路,来到后海。
这里是没什么人清扫的,除了沿着湖边的路上早起锻炼的大爷大妈们的脚印,自行车印,一切还都是没人惊扰的模样,结了冰的湖面上,银装素裹,一眼望去,天地共皑皑,湖边几处寺庙老宅,红墙映雪,碎坠琼芳。
像以往那种跑步是不成了,李乐只好围着湖走了大半圈,热热身,到了一处和几个太极大爷共用的椭圆形场子里,扫了扫浮雪,开始自己的“哼哼哈兮”。
中间有老头过来和新人李乐打着招呼,扯了几句天气、早点、还有没法遛狗,便各忙各的。
这边的大爷大妈们,不像李乐,早起锻炼的形式,一年四季丰富多彩,打拳冬泳抽鞭子,空竹毽子大秧歌,吹拉弹唱吊嗓子,撞树爬行练倒立,上演着“诸神的黄昏”。
一套组合下来,李乐脑门冒起了白烟。叉着腰歇口气,一旁边观察了半天的老大爷开口道,“小伙子,这是西洋拳?”
“差不多。”
“我说呢,看着像,早些年桥那头,还有人练着来着,不过和玩儿跤的那群人干了一仗,就没了。”
“输了赢了?”李乐习惯性的给量活。
“鼻青脸肿,筋断骨折,谁也没落了好。一开始还拉着架势,有模有样,最后就变成了顺地打滚薅头发,王八拳对闭眼大摆锤,都是群假把式。”
“嘿嘿,您眼力真好。”
又捧了两句老头养的过冬蝈蝈“随身听”,李乐溜达着回了家。
两层的倒座房一楼被改成了客厅兼茶室,二楼改出几间客房。
李乐上了二楼,开始敲窗户,“起床,都起了啊,胖子,起床,小陆,小陆!!不起我砸门了啊。三.....二......”
“一早才几点,就开始敎床,你羔潮了啊!”一间屋里传出田胖子浑厚的声音。
“赶紧滴,早起的鸟儿有食儿吃,再不起都吃完了。”
“啥?”
“豆汁儿!”
“你大爷的!”
“咔嘣”一声,旁边一间房门打开,探出了粉嘟嘟红扑扑,一双迷瞪蹬桃花眼的脸来,带着股我见犹怜的劲儿。
“乐哥,早,啊~~~~~~”
“穿衣服起床,来干活。”
“哦,等等。”
“胖子,起没?小陆都下床了!”李乐转过头,又冲着窗户嚷嚷。
“气气气,揍撒伲么!放个假都不让人睡!”
。。。。。。
田胖子打着哈欠,揉着眼屎,问对面的李乐,“干啥?”
“扫雪。”李乐一指院子。
“有病啊,这雪好看着伲,扫个什么劲。”
“哪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干你就干,拿着!”李乐递过去一只铁锨,又递过一把笤帚给陆小宁。
“都扫了?”
“对,还有大门口,门前三包。”
“你咋不去叫马大姐?”田胖子想拉垫背的。
“一大早去敲女生房门,我干不出来,你能干你去。”
田宇翻着眼球想了想,“算了,爷没啥看头。”
“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干点活儿哪那么多废话。”
“小陆,先帮额拿着,等我一哈。”
“干嘛去?”
“拉屎!”
“懒驴上磨屎尿多,克里马擦滴。”
等田胖子出恭回来,三人开动。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手底下倒也不慢。
“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眼瞅着院子里横平竖直,除了花圃,已经扫了一大半,田宇拄着铁锨,哼着。
“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陆小宁听见,立马接上。
“小喜鹊造新房,小蜜蜂采蜜糖。”
“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唱什么呢你们!”正房门突然打开,曾敏掐着腰出现在门口,“这一大早上,就听你们几个,啊~~~~~”
“咋了,咋了?”
听见曾老师叫声,刚套上毛衣的李晋乔窜了出来。
“老李,您看!”
“啊,下雪了啊,不是预报说今早才有么?”
“雪,没了,院子里的雪没了!”
“咋?这不挺好,几个娃多勤快的哇。”
“我还没看呢!2001年的第一场雪,这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