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人提到李乐,只是作为一段话题的起点,而真人却端着饭盒,计算着从窗口到食堂门口,需要几口就能把饭吃完。
几年来扩招的影响开始逐渐显现,最直观的就是学校食堂的空间越来越挤,听说又要新建个“美食城”,可按照学校干活总是拖拖拉拉的尿性,也不知道明年这时候能不能搞定。
瞧瞧这一眼望去,满坑满谷,朝气蓬勃,严谨自律的新生们,不过按照薛定谔的“染缸里的猫的理论”,半个学期不要,就会又出现一批承袭自由散漫的“上古”遗风,延续起燕大中二气质的新鲜血液。年年如此,换什么校长都没用,有时候连校长都被带歪。
瞎琢磨着,距离食堂门尚有一半,饭盒里,也被消灭二分之一。
刚要迈步,就被一声招呼叫住。
“李乐,李乐!”
循声望去,班长在召唤。
班长人不错,属于无为而治的那种,除了学校硬压下来的,一直秉承着“不搞事,不折腾”的风格,别的院系各班里勾心斗角偶有耳闻,但自己班里却一直风平浪静,岁月静好。几年下来,颇受广大班众欢迎和拥护。
不过李乐在出国的时候,学校里出了那桩几十年未破的悬案,昌平校区的一个学妹,为了省下打车费,在步行回昌平园的路上,遇到意外,香消玉殒。
昌平园里牛主任的继任者,一个姓朱的,下了禁止令,严禁学生们搞悼念活动。结果引发了一场号称近二十年来最激烈的抗议,隔壁那群人很仗义,也跟着一起。
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带头的几人里,竟然有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班长,据说差点和学校的头头挥了拳头。
虽说事情最后还是以一场千人齐聚,万点烛光映红三角地温暖,悼念了早逝的姑娘,还让学校最终决定把在昌平园的学生全部迁回燕园,姑娘的父母也被安排在学校工作直到退休。
经过此事之后,班长的形象在群众中又高大不少。
“班长大人,何事相招?”
“嘿,你这人,没事儿不能叫你?”
“能。”李乐点头应着,瞧了瞧桌边,几个明显是新生的姑娘小伙儿,也好奇的看向自己。
“学长,这边坐。”有那机灵的男生,赶忙挪了挪,让出个位置来。
“谢了啊。”李乐点点头,迈开超长腿,坐了下去。
“这是咱们系今年新来的学弟学妹,这就是传说中的李乐。”
“师兄好。”
“师兄真高。”
“师兄好帅。”
“师兄胸够大。”
“嗯?”算了,阐述事实而已,李乐来了个云笑容。
新人难免羞涩,和两位师兄聊了几句,便纷纷退场。
等最后一位告辞,李乐敲敲已经空了的饭盒,“这都是来拜码头的?”
“拜码头也用不到找我,系里安排,给这些新来的讲讲在这读书期间的注意事项,还有学业安排,未来规划的一些事儿。刚讲完,就顺路一起来吃个饭。”
“这不都是辅导员、班主任该干的么?怎么用的到你?”
“我哪知道?安排了就干呗。”
“咋?你想着毕业留校当辅导员?”
“那也得要我啊,学校有杠杠,最低得是研究生。”班长嘴上说着,可语气里一点没有失望的意思。
李乐秒懂,笑了笑。
班长这人,走的才是正常的一条路,品学兼优,有“一官半职”傍身,学术上虽然没见有什么东西,但是占了综合表现还有老师的印象分。
辅导员先兼职,再专职,要么走学工行政那条线,要么走助教讲师那条线,也算是稳稳当当上岸。
“呵呵,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俩正互相乐呵着,旁边呼呼啦啦来了一群人,瞧着一派眉眼朝上的样子,坐下之后,便开始高谈阔论,尤其中间那个三七开分头,短袖衬衫西装裤小皮鞋,金丝眼镜,捯饬的和北高丽来人似的,几句话里,充斥着什么“规定”,“严格要求”,“统筹,推进”,“明确职责”之类的词儿,周围几个应和着,像是一逗多捧群口相声,听得李厨子直抠脚趾头。
班长瞧了眼,冲李乐嘀咕一句,“呵呵,‘权贵’们来了。”
“咋?”
“学生干部。”
“我说呢,这一个个的,还以为领导下基层呢。”李乐咂咂嘴,“嘿,班长,你不也是?”
“早退了,大二时候,办了一次歌手大赛,中间我都忘了是什么事儿,去问一下分管的负责人,结果那哥们儿说完之后,又加上一句,以后,请叫我杨主席。嘿,我去他姥姥个爪儿,干脆退了拉倒,不和这帮人打连连。”
“啊哈哈哈哈......”李乐听了,拍桌子直乐,“这不就是腚后面插蒲扇,装大以巴鹰么?”
只不过李乐这一笑,倒是让一旁的几位听见,齐齐转头,不过,中间那位显然认识李乐,忙咳嗽两声,“哎哎哎,咱们刚说到哪了?”
李乐收了笑声,起身,看了看表,“班长,不和你扯了,我去拿东西你慢慢吃。”
“走吧,我这也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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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班长分头,李乐溜达到西门,站在龇牙咧嘴,摁着绣球,当年花了700大洋买来的圆明园的公狮子旁边,等了没多久。就瞧见一辆陕A牌照的小面包,吭哧吭哧的开了过来。
李乐往前走了两步,车停在路边。
“乐哥!”小六从车窗里露出脑袋。
“小六,怎么就你一人,不是还有个人么?”
“你说新招的业务员啊,让他去经销商那边了,我自己开过来的。”
“哦,吃饭了没?”
“吃了,吃了,中午去门框吃的卤煮火烧。”
“别骗我啊。”
“嘿嘿,你闻闻,这打嗝还有味儿呢。”小六要张嘴哈气。
李乐一推小六脑门,“滚蛋。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