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讲究个传宗接代,子孙繁茂。
但是像李乐家这种情况,在那个年月,并不多见。
老老李属于千倾地里一根独苗,下一辈就李铁矛和李晋乔、李钰。
李乐是政策限制,没得办法。李泉也没有亲兄弟亲姊妹,再往下就李春一个女娃,就不免有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看起来人少,负担就少,大家都挣一样的钱,我家能吃肉,你家只能喝汤,日子过的宽松些。
可在农村这个熟人社会,人丁兴旺才是立足的重要保障,人多,嗓门就大,遇到事情的时候,底气就足。
本家的人敢上老宅子搬东西,借家具不还,就是一种态度的表现。
要不是老爷子余威尚在,还有个长房的名分,就凭李铁矛和李泉两个男丁,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局面。
好在这些年众人对金钱和权势的敬畏多过了人丁的多少,老李家渐渐的找回了一些底气,但不得不承认,观念的根深蒂固,还是在不经意间影响着。
所以李铁矛对李晋乔,李钰能回家,除了亲情的期待,还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东西在里面。
付清梅问原来老宅的东西是自己要的,还是那些本家主动归还的,就是在提醒李铁矛,咱们家要注意姿态,但,也要看清一些人。
“大北,额看大泉哥和嫂子年龄也不大,是不是再努努力?”李乐笑眯眯,悄么声的在李铁矛耳朵边嘀咕一句。
李铁矛愣了一下,随后,“嗯。”
又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李乐,笑了笑,抬手捏了捏李乐的胳膊,背起手,转身走了。
啥意思?这是啥意思?哎,说清楚啊,李乐挠挠下巴,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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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州原本就是苦寒之地,北边就是草原和沙漠,没遮没拦的,一到冬天,蒙古高原南下的寒流,最先侵袭的就是这里。
除了纬度高,海拔高,还有三天两头刮起的大风。
冬天里,也不用去圪梁上,找块空地站上一会,就能体会到什么叫寒风彻骨。
里外穿着厚实的李乐,原本还担心老宅子里取暖的东西少了,可看到几间屋子里新装的暖气片,才感觉担心有些多余。
结果就是,一家人在堂屋聊天的时候,李乐一件一件的脱着衣服,直到最后一件短袖在身,这才舒服多了。
李春瞧着,手指头戳了戳李乐的后背,“叔,你咋个还出汗咧?”
“嘿,也就是你这年纪滴棒小伙子,火力真壮。”李铁矛笑道。
“在燕京和长安,也有暖气,可没这待遇。”
“夏天,钱老板看到我整修房子,给出的主意,在后院弄了个小锅炉,反正烧煤不用钱。”
“嗯,也就燕京城里不让烧锅炉,要不然,我也弄一个。”
“那是,楼房可不兴用。”
“他说的可不是楼房。”付清梅端起茶杯喝了口,“你那房子弄好了?”
“前几天办好的手续,刚拿钥匙,我妈正琢磨怎么装修呢。”
“啥房子?”李铁矛问道。
“我三爷三奶在燕京也买了个院子。”李春搭话。
“院子?在燕京?”
“一套老四合院,费了不少周折。不过房子挺结实,也不算老。”
李乐给说了说前后,李铁矛听了,点点头,“好事,好事,没家就没根,站不稳。”
“对对对,说好还有我一间屋子呢,是吧,小叔。”
“嗯,有,都给留好了。”
“噫,你这女子,哪好意思,那是你小叔家。”豆兰馨剜了李春一眼,“走,跟我去厨房,帮着做饭,你也学着做,以后嫁不出去,谁要你。”
“那我找个和小叔一样会做饭滴,不就成了。”
“对,以后大不了就下馆子,点外卖。”李乐起身,“嫂子,要我帮忙不。”
“不用不用,你坐着。”
“等过年时候再让小叔做。”李春眼巴巴看着李乐,“你还答应我给我做大会堂的菜呢。那啥开水白菜啥样滴,额还没吃过咧。”
豆兰馨伸手,薅起李春的脖领子,“咋长了个吃心眼子?有哪家女子像你这样滴。扒蒜去!”
李春手扑腾着,“小叔,救我,老奶奶,救我!!”
付清梅只笑,
李乐倒是叮嘱道,“记着,剥完蒜皮,别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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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顿接风宴,都是些大盆大碗的硬菜。
白水炖煮的横山羊,让李乐一人就干掉一小半,只觉得,能被排到天下最顶级的那一拨里,名不虚传。
就是吃完,有些撑了,揉着肚子,在院子里走了好一会儿,才打着嗝,回了二楼原来老爷子的那间屋。
架子床上被褥崭新,小书桌,几个箱子,几把椅子,一个小茶几,只不过床头多了个家具。
仔细一瞧,嚯,黑漆三弯腿螺钿梳妆台。
平螺钿工艺,台面是西厢里,隔墙相会,张生抚琴,红娘传书的三个故事图案。
镜架、抽屉、桌腿,看面牙条上装饰着折枝花鸟,卷草灵芝纹路。
虽然只是擦拭干净,还未有保养,但镶嵌的贝母在黑漆底色的映衬下,灯光一照,泛出七彩的光。
缀珠陷钿贴云母,五金七宝相玲珑。
李乐嘀咕一句,摸着梳妆台啧啧半天。
想起堂屋中堂的百宝嵌屏风,心说,这祖宗上,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留下来,又被拿走了。
手机充上电,梳妆台成了床头柜,李乐倒上架子床,一床薄被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