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本诗集,现在就被他放在床头的矮柜之中。
他不允许任何女仆触碰那个矮柜,而唯一一个有资格触碰它的人,也从未对它产生过什么好奇。以至于,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至今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诗集里的诗,他的确不再听。因为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为他念出,只有她才能念出的诗句。
那本诗集,他也没有再看。
他不想去翻开它。
每次翻开,他都好像看见金发少女就靠坐在他身边,眼眸明亮,神情
专注,眼神热烈,饱满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这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就好像她还在他身边。像很久之前,像他未曾想过珍惜的时候那样。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思念。
但他不需要无望的思念。
其实想过干脆毁了它,可到最后却还是没能忍心。
所以他把它藏了起来,藏在他看不见的位置。却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也恰好是距离他最近的位置。
珀金垂落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蜷了蜷。
一点都不难听。
他是说谎的。
她的声音,让那些原本死寂的字眼鲜活起来。也让他冰冷的心脏染上温度。
“随便你怎么说吧。”珀金把茶杯放回桌面上,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下来。“没有。”金发少女不仅没有从躺椅上下来,反而变本加厉地在上面滚了几下。动作间,诗集不经意间翻开到一页。
温黎看见上面的花体字。
你走遍了天涯路,
如今只剩下铿锵的诗。
……好像,这句诗,还挺适合珀金的。
温黎又向下看了几行字,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既然不念诗了,他们就换一个项目好了。
她又向下翻了几页,目光在页码上停顿片刻,重新把诗集合拢。“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金发少女跃跃欲试道。
珀金: ……
恐怕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轻咳一声: 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考虑。
很简单的。金发少女指了指手中的硬皮诗集, “我随意说一个页码,然后选定某一行的某一个字。
选中什么,你就念什么,怎么样?
她对念诗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执着。只是因为他曾经说过她念得很难听吗?
珀金: ……幼稚。他揉了下眉心。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却并未避开少女的动作。
珀金接过诗集: 说吧。
br />金发少女歪了歪头,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半晌,她才状似不经意地说: 第三十页第五行,第八个字。
说完,她便眨了眨眼睛,笑得很无辜: “是什么呢?”
珀金垂眸扫一眼: “我。”
唔。”金发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思片刻,又道, “那第三十五页第七行第九个字呢?
珀金眸光微顿,眉头不自觉皱起来。他盯着少女看了片刻,才缓慢吐出一个字: “喜。”
啊,原来是‘喜’呀。少女一脸纯良,像是觉得很新奇。她故意停顿了一会,装作在思考的样子。
半晌,金发少女才拖长音道, 那……
第四十三页第八行第一个字呢?
珀金翻开诗集,脸色微微一僵。“……欢。”他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像是恶作剧即将得逞,金发少女眼角眉梢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
第四十五页第六行第七个字呢?
珀金: ……
他想,他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了。珀金直接甩开诗集,面无表情地随手扔到一边。温黎一愣,稍微直起一点上半身: “你怎么不说了?”
她其实没有多失望,这种小把戏,珀金一定会看穿。看穿之后,多半就不会配合她了。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佯装成极度失望的样子,撇了下嘴角。
就说一次嘛,只是一次也不行吗?小金——
我的确很……在意你。
——金。温黎最后把没说完的那个字吐出来,稍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嗯……嗯?!
是幻听了吗?她好像听见珀金主动对她说“在意”了!
温黎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金发白衣的神明斜倚在窗边,挑起单边眉梢,辨不清意味地看着她。
如果你是想听这个的话,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他的唇角紧绷着,像
是在借着这种动作掩饰着什么情绪,语气却很平静, “我可以说给你听。”
只是.…
太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
比如那一句简简单单的“喜欢”。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话?到底是谁创造出来的。他才不要去说。
除非……
珀金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扶手,视线意味不明地落在少女身上。
除非,如果她真的很想听的话。或许……他勉为其难,不是不可以。
但绝对不是现在。
以这种儿戏一样的方式。
珀金能感受到,金发少女的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她似乎觉得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十分意外,此刻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望着他,神情讶然而惊喜。
这种眼神实在太热烈。比起从前的任何一种……都要灼人。
或许是因为这种目光,又或许是因为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珀金竟然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他咬着牙撇开脸,错开少女过分具有存在感的坦然目光。
不准看着我。
“哦。”金发少女乖巧地应了一声,扭过头朝着窗外看去。
这画面其实稍微有些诡异。
两人一坐一站,面对着面。但都不约而同地扭过头,而且是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看着门边。
并且用这种古怪的姿态,诡异地进行着对话。
真的很在意吗?少女有点好奇地问。……信不信由你。
那有多在意呢?少女声音含着笑意, 有这座花园这么多吗?
“哪有用花园和在意类比的。”珀金似乎也笑了一下,但却听不出多少嘲弄,像是无奈。真是个笨蛋。
那一定没有我对你的在意多吧。少女一字一顿认真道, 毕竟,你可是我最喜欢的神明,一开始就说过的。之一。
珀金没有说话。
没有她对他的在意那么多吗
?他不确定。
这种不确定并不源自于,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在意有多少。而源自于,他不自信她对他的在意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多。什么样的蠢货会愿意相信谎言之神的情话?珀金在心底无声地笑了一下。
但似乎,傲慢也不知不觉间便心甘情愿地败给谎言。或许吧。他随口说。
光晕安静地在空气中流淌,在墙壁上拖拽出鎏金般的剪影。
温黎盯着窗外大片的白玫瑰花丛,脑海中冷不丁回想起珀金站在窗边修剪枝叶的侧脸。那样专注,虔诚。
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出现在他身边。他的注意力永远会从他最爱的白玫瑰上挪开,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如果我以后不在你身边……”温黎轻声问, 你会照顾好自己吗?
珀金倏地掀起眼皮。他没有回答,而是问: “为什么。”
温黎记得,这是珀金第二次问她为什么。
第一次,他察觉到她身上属于人类的气息,却咬牙克制着杀戮的谷欠望,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费尽心思来到他的身边。
珀金似乎不喜欢将问题说明白,总是用模棱两可的“为什么”三个字来代替。但莫名地,温黎明白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会离开他身边。
温黎想了想,还是选择使用之前无数次搬出来的理由。
毕竟,我已经不再是你的贴身女仆了,而且现在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神格,自己的神宫。她笑了一下,语气很轻松, 当然不能像之前那样,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了。珀金唇角浮现起嘲弄:之前,你就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了吗?
他可不会忘记这个好吃懒做的贴身女仆,时常用各种理由消失在他的神宫里,一消失就是好几天。还有那块跟摆设没差别的水晶。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温黎面不改色地越过这个话题。
总之,你是什么身份,在我看来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珀金却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那双湛碧的眼眸透过金丝镜片,盯着她, 你曾经是,也永远都是我的人。
这算是什么答案。
就像没说一样。
“我不管,你就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嘛。”温黎一个字一个字地拉长音, 小——金——金——
少女声线原本就偏软,故意拖长的尾音听上去更甜蜜。珀金呼吸不自觉乱了一拍。
他轻咳一声,下意识朝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但很快又飞速地挪开视线。“我听到了。珀金冷冰冰地说, “安静一点。”“哦。”金发少女再一次乖巧收声了。像先前无数次那样,指尖掠过唇瓣,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珀金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少女跪坐在软枕上垂眸念诗的画面,再一次在他脑海中闪回。
——”我遇见的第一件好事:在白晃晃的清新小径,一朵花告诉我她的姓名。
珀金淡金色的睫羽微颤了下。他看向窗外连绵起伏的白玫瑰花丛。
花园里这么多玫瑰花,我最喜欢的却只有一朵。
他用一种很淡的语气说, ”如果它枯萎了,可其他玫瑰又承载着它的生命和厚度——那么我会继续照料剩下的玫瑰。
只不过,有一个特别的位置,会永远空下来。只为了那一朵花。
但何必做这种假设?她不会离开他的身边,他不允许。
寂静之中,珀金仿佛听见少女温软的声音,跨越时光轻柔落在耳畔。——“我喜欢像一块土地的你,因为在它星球般的草原,我别我其他星星。
你复制了不断繁衍的宇宙。—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