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宁王的来到,会带来些不同的改变,而梁成帝也的确在第一时间紧急召来军务会议。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谈论了什么,又经历过怎样的针锋相对,最终的结果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不仅是大梁与北凉的战事被按下不表,就连追查京都女眷失踪的案件都忽然被搁置在一旁。
这些日子里,隐约有些风声传来,似乎是在那些能够说得上话的权贵之中,有不少人的掌上明珠都被卷进这宗性质极其恶劣的事端。为了避免家中女眷被人指指点点地议论,更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声誉,他们强烈反对彻查到底,即便自己的至亲之人仍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于是原本群情激荡的京都城,也在这日复一日没有任何明确指向的迷雾之中,变得人心惶惶。虽不能说百姓直接对朝廷失去了信心,但是白日里市井不复繁华、各家门户深夜紧闭,也都在释放同样的一种信号。无论整件事情的策划者是什么人,相信他都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人心素来如此,凝聚之时可以坚如磐石,在松散之时怕是不如一盘散沙。
清秋苑中,同样是一片萧瑟寂寥的气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些不言而喻的悲伤与落寞。
不过他们之所以终日都是表现出愁云惨雾的模样,其中最深层次的原因,其实还是燕云易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局外人都道大梁的骁骑将军少年英才,为了担心自己新婚夫人的安危,能够冲冠一怒。传得神乎其技者,更是说他不惜赔上自己的前程,甚至是整个荣远侯府的荣辱,也要与北凉抗衡到底。
尚且不论有心之人这样的谣言如何直接将扑朔迷离的失踪案件与北凉直接牵扯在一起,只是这些日子清秋苑众人的眼中看到的分明是另一种场景。燕云易不仅没有为了沈亦清的踪迹而四处奔走,甚至只字未提,就连面上也丝毫看不出任何担忧的情绪。
初始时,他们只以为事出突然,沈亦清的失踪让包括燕云易在内的众人都情绪深沉。只是这些日子京都附近的军中庶务暂且全线停滞,燕云易也不需要再回军营,终日留在清秋苑中与他们朝夕相对。时日渐长,他的冷静与一切如常反倒留给众人无尽的失落。
直到昨日开始,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流言,说是北凉劫掠了京都的一众贵女,为的是充当人质,用来在必要时要挟大梁。其中,就有沈亦清。而前段时间,北凉王萧念偶遇刺客,沈亦清竟然以身犯险,救下萧念。二人之间,如今更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燕云易知道之后,更是闭门不出,府里也禁止任何人再提起沈亦清的任何事情。就好像一夜之间,这个人就从荣远侯府被抹去。
虽说在清秋苑服侍的大多是侯府的家生子,深受的是主家恩惠。但是沈亦清来了之后,带给他们的生命力与亲和之感,却是前所未有的一束光。
他们无人觉得沈亦清会做出任何违背侯府的事情,更不愿意听见那些诋毁她名节的话语。可是似乎除了他们之外,就连孙家人都没有做出任何反驳,甚至有所默契地突然间沉寂下来。
往日的清秋苑越是热闹愉悦,现在就更是极大的落差,让每个人的心里都觉得有些难以填补的空白。
众人之中,屏儿最是说不出来的难过,这些日子一直闷头缩在角落里,反复念叨着为什么那日没有陪沈亦清一同去孙府。即便林嘉悦反复宽慰她,找当日的情景来看,就算是屏儿寸步不离,也于事无补。可她始终沉浸在难以自拔的自责与悔恨之中,又回到曾经怯懦而不爱说话的状态之中。
丁全瞧得心中甚是焦急,却也自知笨嘴拙舌,生怕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反而给屏儿添堵。
四下慌乱之中,他无意之间冲撞了正向清秋苑走来的燕云殊。
丁全赶忙伏首连声抱歉道:“世子恕罪!”
燕云殊道:“我认得你,你是清秋苑的人。怎么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情?”
闻言,丁全有些吞吞吐吐,心中反复犹豫之下,只得咬着牙说道:“少夫人已经失踪多日,不光是奴才,清秋苑的大伙儿都很担心。尤其是屏儿,她已经连着许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眼看着一天天得瘦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丁全自以为说得有些慌乱,见燕云殊只是平静地听着,却并没有任何反应,更加觉得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他连忙想要补充,却被燕云殊阻拦下来。
燕云殊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
他只是温和地再看了丁全两眼,便不动声色地兀自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留下其人更是迷茫地呆呆伫立在原地。
随着门“吱呀”一声响动,燕云殊推开书房,阳光这才顺着侧边的缝隙射进幽暗的里间。正在埋头翻阅卷宗的燕云易只觉得已然习惯的昏暗视野被打破,下意识地伸出手来遮挡过于明亮的光线。
燕云殊道:“又是一夜没睡?”
等到眼睛慢慢适应了新的环境,燕云易这才认出来人是燕云殊。一夜时间比他想象中过得要快,他稍稍活动了下自己的肩颈,答了声:“嗯。”
燕云殊微微蹙了蹙眉头道:“事情再是紧急,你也不能总是像这些日子一样颠倒黑白。这要是教弟妹看见了,也一定会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