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看着走远的大公主, 缓缓的闭上眼睛。
獾子从边上闪上来:“夫人,人安排好了。”
李云翼小心的看她, 发现她的眼圈是红的。这是:“……怎么了?”
大公主一行人已经成了一片黑点了,桐桐扭脸看向李云翼,“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 你叫人抓了一罐子的菜青虫,本来是要吓唬我的……”
记得!结果你多贼呀, 把菜青虫放两个公主的书里了。一翻开书, 把俩公主吓的当时就尖叫出声, 尤其是大公主, 蹦起来哇哇哇的大哭。
最后没人逮住林桐偷放菜青虫,可自己抓这虫子的事却太多人知道。最后……最后就自己一个人被先生打了手心。疼了半个月呢!
桐桐就笑, “后来, 其实大公主知道那菜青虫是我放的。”
“我听见她跟婢女说,说林桐那死丫头挺可怜的, 我小姨不喜欢她,那还是亲娘了。要是知道了,肯定得一顿好打!算了吧,懒的跟那臭丫头计较。以后看见她就离的远远的, 谁都不许搭理她。”
李云翼‘嗯’了一声, “其实她小时候也没那么讨厌,没那么叫人害怕。”说着看着桐桐的鼻子都红了, 像是努力在克制什么。她那不安的感觉刚被打搅走又回来了,“你……你好端端的, 说这个干什么?”
桐桐还是那么看着远处,“我还记得……刚开始学骑马的时候, 没那么大的胆子,偏装的不可一世,结果因为害怕,把马肚子夹的太紧了,连小母马都被她惹毛了,开始撂起蹶子……”
“我也记得……幸好小侯爷体弱,学马也用小母马,距离她最近。她摔下来的时候小侯爷往地上一滚,把她给接住了……”李云翼一把拉住桐桐,“到底怎么了?你说这个干什么?”这些往事越大越没人提了。你今儿……说这个,到底是想说什么?
桐桐轻笑一声,“没什么,只是尹禛走的时候,我俩说起小时候的事,难免的……就说了当年这些往事。那时候年纪小,整天傻乐!你说,要是都长不大,该多好。”
谁说不是呢!要是那样,我还能天天想着怎么欺负你,我家里也都还好好的,都在家里。
桐桐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黑点由大变小,直到不能确定哪个黑点是人,哪个黑点是马,她这才说:“来人!带王妃回营地。”
李云翼一把拉住桐桐,“还没狩猎呢,怎么就叫我回了。”她慌张的望向大公主离开的方向,“林桐,你要干什么?那是大公主!那是大公主。”她抓着桐桐不撒手,“回吧!喊大公主回来,我把臂钏送给你好不好……回吧!不狩猎了!不打赌了。我把我的东西都送给你……”说着,已经带了哭腔,“林桐,求你了,跟我回去吧!”
桐桐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撕下来,“回去吧!在帐篷里别出来。”说着看韩况,“跟着王妃,送她回去。”
李云翼被强行塞上了雪耙子,然后鞭子一响,雪耙子就转了个方向,朝回去的路走了。她在上面动一动,就被惯性晃的朝后倒。这会子起也起不来,在上面对着桐桐的方向破口大骂:“林桐你个疯子……你个臭丫头……你要干什么?”
逆风而行,草原上的风将她的声音吹的细细碎碎的,桐桐最后只隐约的听见她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喊:“……我谁都没有了……家里人没有了……连你们都没有了……我就一个熟人都没有了……林桐……你听见没有……”
不能没有了!不能一个接着一个,变的都面目全非,成了我熟悉又不熟悉的人呀!其实面目全非也行,我就怕再也看不到了。
韩况看着哭的鼻涕都糊在脸上的平王妃,看着她一个劲冲着夫人的方向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然后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谁都别死……我不讨厌你们了……我也不欺负你们了……”
桐桐站在原地没回头,瞧着远处的黑点上了山坡了,这才说獾子:“走!绕过去。”
獾子看着夫人落泪了,眼泪流下来,转瞬被风吹干了。他小心的将弓箭递过去,带着几分犹豫,“夫人……要不然,还是我来吧。”
桐桐轻笑了一声,利索的取了武器:“记着,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私情可讲。”
大公主从马上下来,环顾四周。然后看向护卫副统领,这次的护卫里,有一半是父皇特派来的。那一队被太子和平王带去了,这一队自然就留下来护卫皇室女眷。因着李云翼跟林桐在一起,便没给她留,她用林桐的人即可。因此,自己把父皇安排的人这次全带出来了。
站在山坡上,看见一群黑点在远处移动,像是在追逐什么。她朝那边默默的看,这一路走来,她其实是有些心慌的。总觉得之前林桐的话是意有所指。
可此时再看,她的方向不是这边,那就是自己多心了。
这会子站在这里,风吹的人几乎站不住。嬷嬷扶着她,低声道:“殿下,是这里吗?”
她左顾右盼,却又再没看见靠近的人,“难道弄错了?”
才这么一想,就听到一声轻笑之声,紧跟着,大公主就看见周围的雪里窜出来不少身影。护卫们将她围在中间,刀剑出鞘紧张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
这些人一头的鞭子,穿着羊皮的袍子,才从雪地里钻出来,那手脸全是青紫色的。这会子一人一个皮囊子,各个都往嘴里倒酒。浓烈的酒香味顺着风飘到大公主鼻子里,她不知道是冻的张不开嘴,还是害怕的说不出来。只看着一个二十来岁高壮的青年拎着酒囊慢悠悠的朝这边走来。
副统领的刀剑朝前一横:“阁下,亮明身份!”这人抬手将刀剑往边上一推,副统领不让,于是,推刀剑的手瞬间便被划破了。
大公主看着眼前这人就跟个铁打的似得,连看都没低头去看,只任由那血往下滴,滴落在雪地里,然后染红那么一大片。然后继续无视这么刀剑挡路,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大公主艰难的张开嘴,“让开!让他过来。”
副统领这才让开位置,那人果然一步一步的到了跟前了。然后一双眼睛跟狼盯着猎物一样,目光灼灼的看着。
她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又看了看那还流血的手掌,然后把帕子递过去,“你……你受伤了?并不是我的本意……你包扎一下!”说完,见对方还是不动,她就试探着问说,“我说的话,你听的懂吗?”
对方嘴角勾起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来,将受伤的手递过去,固执的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