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渠坐在沙发上一动没动,良久才道:“她这个年纪,心智不算是成熟。我不觉得再叫她出去是个好主意。”
可你能拦着这一次, 拦不住第二次。等她大学毕业了,申请在国外的大学读研,你还能再拦的住?
她要是认同你的理念,怎么都好说。
要是不认同你的理念,那问题就大了。
桐桐取了针,“我先回了,还得去医院一趟, 然后直接就去仁顺了。”
桐桐出来的时候,四爷已经在楼下等着呢。他也是去宿舍取东西的, 两人得先把东西放回家里去!
瞧着要下雨了,桐桐急匆匆的往过四爷跟前跑。
桐桐站住脚,方苒抱着书跑过来了, “你跟爸聊完了?”
“我出去学习, 跟我回来效力, 这矛盾吗?爷爷还在国外留学过呢,这怎么了呢?有些科学家出国了, 在国外数年, 而后毅然回来了。这跟有没有爱国心没有关系!你数一数那些科学家,有几个没有出国的经历?爸爸会退休的, 退休了……”
“方苒!”林雨桐看着她,“爷爷住在那个地方, 那是国家在养老,也是国家给的荣耀!是他用一生时间和忠贞换来的。爸爸就没在国外留学的经历, 但他依旧能有成就……那么多科研工作者,其实都没有在国外的经历!有些甚至都是半路出家的,国家需要,那就上!事实上,他们是可以的!只要想,就能成。那么,你告诉我,你出国真的是必须的吗?若是为了学业,他们能挖父亲,就证明父亲在专业领域不输给谁了。你想学什么学不到,为何非要出去。因为男朋友?那为什么不是他回来,而是你去呢?方苒,有些事上能模棱两可,可以含混立场。可在有些事上,必须态度鲜明,立场坚定。”说完,她再不去看方苒,而是转身挎了四爷的胳膊,走人了。
方苒站在原地,没动地方。直到雨滴一滴一滴的落下,将她浑身都打湿了,将她怀里的书也都打湿了。
她在雨里站了多久,楼上的窗口,林有渠就站了多久。
方苒心里像是一把火在烧,没有人要抛弃国家,也没有人要抛弃立场,我只是一个学生,一个学生而已!我只是知道人家邀请父亲,然后我欣喜于父亲同行……父亲的雷霆之怒有些过了,这么擅自揣测自己,也过了!
为什么我那么一说,你们都把我往坏处想呢?我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我说了那些出国不回来的例子,我就一定会不回来吗?
不过是因为妈妈的关系,好似她做了恶了,自己身上就总也有恶的!
董铭在国外,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这又错了吗?
林有渠将桌上的照片缓缓的扣上:错了!当然错了!小情和大义永远不是同等的关系,大义永远在小情之上,永远!
他拿着伞下楼了,撑起来走到小女儿面前,手里的伞没给她,也没有朝她倾斜。林有渠就打着伞看着她淋雨:“便是不提大义,你觉得那样的选择合适吗?其一,你爷爷奶奶住在那里,咱们却出国了,你想过他们的尴尬吗?其二,你大哥在什么地方上班?你觉得,你那样的选择,不会影响他吗?其三,你大姐接触的人都是什么人,他师兄是做什么的?你觉得,咱们真走了,对她会没影响吗?”
他长叹一声,“林方苒,你如果在大是大非上出了偏差……那你又何必长出能遨游天际的翅膀?”真要是如此,我宁愿折了你的羽翼,把你关在方寸之地的笼子里——一生!说完,他举着伞走远了。
好些学生来来往往的,林方苒真就被父亲扔在了雨中。她哭了,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直到彭慧接到一个熟人的电话赶过来,“你这孩子,疯了?这么下去是要生病的。”
林方苒拂开彭慧的手,“不要你管,我自己行。”
彭慧看着被女儿推过的地方,气的呀,“你逞什么能呀?跟你爸为什么吵起来的。”
彭慧拉住了,“先跟我回去,洗个热水澡。”
不用!
林方苒一推,怀里的书都掉地上了。她狼狈的一本一本的捡起来,彭慧想帮忙,林方苒大力的推过去,将彭慧推的摔到一边,“你为什么要掺和!你为什么什么都要掺和!所有的一切都被你毁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干什么呢?
“恶人!坏人!恶人生的女儿,自然骨子里都是坏的!坏人生的女儿,自然骨子都是恶的!因为你是恶的,你是坏的,所以我不能有一点点错,哪怕是有空无心都不行!别人说错了,那是无心之失,想的不周全。我要是错了,这便说明,我骨子里就是恶的,就是坏的,基因里带的……”她自嘲的笑起来,然后抱着脏兮兮的书,一步一步的走远了。
给彭慧说的心里就像是有一块地方塌了,果然!没妈的孩子就没有不受委屈的。
可不!没妈的孩子就没有不受委屈的。
董明哈哈大笑,跟桐桐开玩笑,“如今,我家孩子不至于没妈,跟着你伯伯受委屈了。”
是!闯过去且长寿着呢。病灶又小了一圈,桐桐改了方子,叫继续吃。
刘安平接了过来,“你一来,你姑姑的病都好了一半了。怎么样?在仁顺还算是顺利?”
一切都好!“听说了,这才几天呀,都在传有个年轻的神医!”刘安平挑起大拇指,“了不起。”
“笨,只会下苦功夫。”桐桐正跟刘安平寒暄,病房又有人来看望病人了。刘安平的秘书进来低声道:“是高领导的女儿……”
桐桐摆手,“您去忙,我跟姑姑说会子话。”
“自己人,我就不招呼你了。”刘安平说着就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