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出门前先去看父母, 站在外间跟已经醒来的父母道别:“爹,娘,儿当差去了!今儿风大, 瞧着怕是要落雪了。爹娘莫要出门,有事吩咐几个孩子去办。儿当完差,玩半晌就回家。便是一时迟了,爹娘莫要忧心,储君恩厚,必是留儿议事呢。”
里面传来苍老的男声:“去吧,用心当差。”
“穿厚靴子去!”老妇人在里面叮嘱。
应承了, 这才退了出来,将门给关好。出门的时候又叮嘱管家, “从大辽运回来的羊极好,买上几只好羊炖上, 父亲爱喝羊汤,要常备着。”
马车只能将他送到门口, 而后马夫得驾车回,等快下差的时候再来接。
于是, 这宫门口就热闹非常。来来去去的马车和人, 陆陆续续的往里面去。
朝臣必须提前到,一般情况下, 都得提前到。到了在皇城的瓮城里等着,这里避风。不过太|祖时期, 瓮城的城根之下,加盖了一圈房舍, 里面是相通的,一大圈。下雨下雪刮风,天太热太冷,大臣都会在里面避一避,不必受那份罪。
外城之们开启之时,这儿的门就打开了。来的早的,就在里面坐着。
等内城的门开了之后,再出去也不迟。
冯道怕落雪,今儿来的早,走到靠前的位置,这里有火盆,坐在椅子上,都有点想打瞌睡。
正坐着呢,边上有人落座:“冯大人,早啊!”
睁眼一瞧,是张昭远。此人在曾在翰林院任职,后来被昭王看重,调往吏部。是吏部的侍郎,也是昭王府的长史。昭王对此人颇为倚重。
自己的官职算高的,人家的官职也不低。
他没起身,对方也就是客气的拱拱手。
两人挨着坐着,张昭远其实有些尴尬。光线不亮,冯道又靠着半低着头,实在是没看清楚这人是谁。要不然就不过来。
这坐在一处,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昭远没话找话,见冯道穿的靴子跟自己脚上的一样,便指了指冯道那只搭在火盆边上的脚:“冯大人脚上之靴价几何呀?”
冯道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张昭远脚上的,就笑道:“八百个钱。”
张昭远皱眉,将脚伸到冯道的脚边上,“靴一样,为何冯大人买来只需八百个,某却足足花了一千六百个钱!”
冯道哈哈就笑,将另一只脚也伸出来,“因为在下另一只靴买来也是八百个。”
周围陆陆续续来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张昭远失笑:“听闻冯大人生性诙谐,而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说话,就觉得冯道这人是真挺好打交道的。工部侍郎还专门跑过来找冯道打听:“东宫培育的白菜萝卜种子,是否该收了?储妃请女官做呢?还是给工部?冯大人,你怎么看?”
问的这是什么蠢话?!东宫培育出来了,那自然是要交给圣上的。圣上怎么安排,那是圣上的事。东宫安排?太子有那么蠢吗?
冯道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脑子,东宫几时收的种子,我都没注意。”
张昭远就道:“而今是秋里,这才九月,已是要落雪了。焉能长出种子来?往年根都冻坏了,东宫今年就不曾留根。这必是要明春播种,夏收种子的。”
冯道忙拱手:“哎呦呦,还真是!之前储妃念叨过这个事,忘了!忘了!”
工部这位正尴尬呢,内宫的内开了,冯道请这人和张昭远先行,而后他才夹在人群里往东宫去了。
一进门,解了手,把自己收拾停当,就被告知,太子有请。
东宫真的很热闹,摆件素朴就罢了。所有的盆盆罐罐里都种着东西。像是白菜根,有些被储妃泡在水里,而今长出了绿芽,抽出了菜薹,上面已经打了小小的花苞了。他撩开帘子进去,太子跟以往一样坐着呢,一觉得有人进来就先喊:“免礼,坐!”
冯道行了礼,坐过去了,没言语,直到太子将手里的折子处理完了,再抬起头来。
四爷看冯道:“有些事,提前告知你一声。”
“朝廷意在革新变法……”
冯道蹭的一下抬起头来,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四爷抬手往下压了压,压下他要说的话,“此时是孤提的,圣上已经酝酿半年了。”
冯道的眉头皱的更紧:“圣上能答应,除非此变法乃是延续太|祖之策。”
聪明!
冯道一时都觉得口干舌燥起来:“此事……绝非易事。”
四爷点头:“自来变法,都非易事。”
冯道卡巴住了,太子这么一说,再不往下言语了,什么意思呢?抬起头来,跟太子对,然后明白了,太子这是等着自己表态呢。
他:“……”自来变法成功者少,得善终者少!可不应着,立马就不得不好,他起身:“臣——遵旨。”
四爷抬手叫他坐下,细细说这里面的事,说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