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近海的地方都结冰了。
四爷放下笔,这就意味着耶律倍今冬难以打发人过来了。也好!曾是一国太子的人,不自己试试深浅, 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是不会想着求助的。这不是一件着急就能办到的事。
他叫石坚抱着古琴,“走,去上书房。”
两人来这里试琴,请了老琴师来,看看这琴要不要调适一二。
老琴师的手从琴弦上划过, 而后便看向四爷:“此琴为殿下所有?”
老琴师爱惜的抚过之后,看了桐桐一眼才道:“琴是有灵之物, 轻易莫叫别人碰触。”
林雨桐:“……”不叫我碰明说呗。
四爷就笑,“无碍, 琴嘛,从心而已。”说着, 就拉着桐桐坐在琴前, “试试……弹你最熟悉的。”
手往上一放,琴音在手指尖流淌, 竟是一首熟悉又陌生的曲子。
四爷眼睛一眯, 这曲子似有缠绵之意,桐桐弹过吗?不觉得如何熟悉。
但她弹奏出来, 稍有生疏而已,这只是长久未曾弹奏的缘故吧。
桐桐脑子里一片空白, 指尖真就是全凭感觉在拨弄……一曲终了,她的手轻轻摁在琴弦上, 而后不确定该的看四爷,“这曲子是你……作的?”
四爷看向老琴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他只得颔首,而后看向老琴师,“如何?”
曲倒是有些可取之处。只是指法是不是有些生疏呀,“王爷说的对,曲从心,从情……”说着就教桐桐,“郡主,这个音您该这么转折……”
然后四爷随手一勾。
对了,就是这样嘛,“郡主当更用心,勤练习才是。”
桐桐一言难尽:“……先生有没有想过,我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四爷一下就笑出来了,叫桐桐起来,他坐了过去。
一样的曲子,四爷只听了一遍而已,可随手拨弄出来的曲子就叫人觉得不一样。
桐桐坐在边上,手拄着下巴,听着听着便入了迷了,她想着放空情绪,是不是就能找回一点什么!可结果呢,听着听着呢,直接打盹了,往边上一靠,睡过去了。
等醒过来,琴声还在,她贴在四爷的边上,竟是睡了好大一觉。
四爷收了琴音,问说:“醒了?”
嗯!真踏实!
从琴室出来,外面雪花飞舞。就见游廊上,大皇子背身而立,盯着雪花默默的出神。
“大兄?”桐桐紧了紧披风走了过去。
大皇子转过身来,朝桐桐笑。
“怎么不进去,在外面站了这么些时候。”桐桐将手里刚添了炭的手炉递过去,“暖着吧!”
大皇子没接,“不冷,没站多久。”说着就看四爷,“我要去看义弟,准备出宫,你呢?要不要一起出去,晚上一起喝点。”
也行吧!去哪里都一样。
于是,叫人给皇后说了一声,连肩舆都不要,就这么踩着积雪在漫天风雪里往宫外走。高贵妃站在亭子上赏雪,观云亭上,可以俯瞰皇宫的美景。
巍峨的宫殿被白雪覆盖,三道挺拔的背影并肩而去。风大雪大,有伴儿便不觉得孤冷。她跟身边宫婢说,“我那三个孩儿呀,一人一个脾气。若是三人一条心,我倒是省心了。二郎在皇上身边,小五去织造处了,六郎呢?到现在都不见回宫。”
“六殿下请了卢七郎一起去城外赏梅了,今儿休沐,怕是一会子便回来了。”
唉!不知道总找卢七郎这种人玩什么。她说着心里就咯噔一下,“你说,六郎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高贵妃‘呸呸呸’的连呸了好几声,这才忙道:“没什么,就是这般的走马斗鸡的,不务正业,他父皇若是问起来,就怕他不好答话。”
“礼部的差事,六殿下管的极好。圣上夸了不止一次了。”
礼部的差事有什么难做的?不就是糊弄那些老学究吗?也就是仗着身份,无关紧要的事上,老大人们妥协一二而已。
说着话,那三道身影便不见了。
高贵妃一时便有些意兴阑珊,“回宫吧,无甚可瞧的!”
谁说无甚可瞧的?
六皇子在马车上跟桐桐喊呢:“看见马车顶上那枝黄梅了吗?”
桐桐朝上看,“俊!”
是吧?六皇子笑道:“给母后带的,不能给你。”然后催着马夫,“赶紧走,别叫她来抢了。”
卢七隔着车窗对那边见了礼,桐桐点头回礼,而后两辆马车错身而过。
六皇子捧着手里的两支红梅,小心的放着,“这是给两位贵母妃的。”说着就跟卢七不好意思的笑,“家里的事就是如此!”
卢七心里叹气,走近了,就发现皇家有点不一样。
马车停在卢家的门前,卢七下了马车,“多谢殿下相邀,要不然便错过了今年的美景。”
“该感谢你相陪才是。”六皇子说着,就招手叫卢七近前来。
卢七朝前两步,六皇子隔着车窗低声跟卢七说,“多收集一些西北的部族、地理气候的记载,记熟了……你不是通西域部落的语言吗?开春怕是得去西北一趟。你若有心,我举荐你去。”
卢七一愣,拱手连忙致谢。
六皇子这才放下车帘,说马夫,“走吧!”
近侍低声道:“殿下举荐卢七郎去,为何不争取自己去?”
多嘴!
六皇子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叹气道,“你懂什么?人不能一辈子都风光无限……”
殿下?
六皇子垂下眼睑,嘴上应道,“事实就是如此!你家殿下我而今是六皇子,之后呢?会是皇弟!会是皇叔。辈分升了,可是呢?会越活越不自在的。你就当你家殿下我……发善心吧。”
近侍再不敢言语了。
回宫之后,六皇子带着可大一枝梅花去了乾元宫:“母后——母后——您瞧瞧儿给您带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