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飘既然知道了他们在牵牛巷有座素未谋面的房子,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先和沈鸿去了牵牛巷看他们的新房子。
“他们越不让我们住牵牛巷,我们就越要住牵牛巷, 看谁气得死谁。”
“事情因我而起,嫂嫂不用太放在心上,气坏了身子。”沈鸿看林飘一笔一笔认真记仇的摸样就觉得好笑。
“就是因你而起我才得放在心上啊,反正现在梁子已经结下了, 也不是放不放在心上的事情了,他们不是要和咱们较劲吗, 在县府住着的日子还长呢, 咱们慢慢来。”
沈鸿看林飘在这样的事情上是真的一点都不犯憷:“嫂嫂当真不怕。”
“怕什么?”
“我去了书院不常能回来, 若是他们为难你……”
“怕有什么用,难不成我回村子里去?那人还能叫怕死吗?只要他们不对我进行谋财害命, 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拿我怎么着。”林飘何止不怕,他简直想先发育一段时间再找个机会和孙家碰一碰, 他就不信自己斗不过孙家, 不过这个念头只能藏在心里, 要是让沈鸿知道了, 恐怕去了书院还得担心他和孙家打起来。
两人顺着巷子一路的走, 走到了巷子深处, 这边是那天林飘没来过的地方, 在外面瞧着比那天看的那些房子显得还要宽敞,瞧着还有一颗树,正从墙头冒了些绿出来,一片生机盎然的样子。
林飘拿出钥匙, 一大把钥匙一个一个怼上去, 在几个大钥匙里终于找到了大门钥匙, 拧动了门锁。
沉重的木门从中间缓缓打开,嘎吱的响着露出了门后的风景。
映入眼帘的是宽阔而荒凉的院子,这里看着长期没人居住,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个常年使用的桶或者盆都没有,而优点就是大,相当的大,在县府这样地价不知道比乡下金贵多少倍的地方,这个院子都要抵得上他们乡下堂屋前的院子了,环顾四周一看,硬山顶的样式,前左右都有屋子和一道滴水廊,看着简单又古朴。
林飘兴奋的拉着沈鸿跑进跑去,把所有的屋子都看了一遍:“有六个屋子,两个大的,四个小的。”
“嫂嫂喜欢就好。”沈鸿目光也看向这间院子,同乡间的环境比起来的确好很多,但若说多好他也并不觉得,尤其是在见过了鹿洞书院的古朴精美之后,只是林飘用赞叹的语气夸奖过之后,他又觉得看着还是挺可取的。
至少嫂嫂喜欢。
“我当然喜欢,这就是以后我们的新家了,你看这三年一考,你今年恰恰好一年不多一年不少的三年,等你三年后才开始考举人,我们至少得在这里住上三年,宽敞些住着舒服。”
林飘一落脚,想着沈鸿要去鹿洞书院上学,自己得孤零零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马不停蹄的回村把自己的家当以及二婶子二柱一起运过来了。
林飘顺带还问了一下秋叔有没有搬家加合住的意思,秋叔自然表示很心动,但是家里的一切以石磨为重。
他搬得走,那个沉重庞大的石磨却搬不走,他现在靠石磨吃饭,石磨在哪里,他就得在哪里。
秋叔说着眼角有些闪烁泪光,他当然想和林飘二婶子住一起去,大家伙在一起生活日子多快活多热闹啊,平时遇着了事情也总有人说,他拿着一大包豆皮塞到林飘手里。
“你拿去吃,我要是到了县府,我就去找你们看你们,豆子要是磨完了,我就不做这个了,看能不能到县府去做些活计。”
二婶子已经把他攒的钱袋子都还给了他,嘱托他好好收好,秋叔说什么也要拿一些钱给他们,说是贴补新家的礼金,林飘推脱不过,想着要是拒绝了,秋叔以后也不会好意思来他们这边住了。
秋叔从袋子了抓了一大把,一袋子去了大半给林飘吓一跳,接过来又还回去一小半才收下:“秋叔给的这份钱我就不推脱了,秋叔你也别再劝我多收,你要是有心意,多来我家里住,暖暖房是正经事。”
秋叔被他说得开心,知道他是真的想让他去住:“嗯,好!过几日天气暖和了,有空就去。”
“对了,我和沈鸿在村子里的那个屋子,孩子们要是还想找个地方聚着读书,都可以到这边来,反正东西都搬空了,只是几间空屋子,先前沈鸿给大盛写了一封信,我已经给大盛了,说的就是这件事。”
沈鸿之前大概是在观察学生们的秉性,发现没人看着便有人不好好读书的毛病之后,让大盛帮忙组织一下那些自愿自觉参加的人,依然按照大小班来分,聚在一起每日读诵背诵,互相检查,若是有不愿意参加的也就算了。
秋叔一听大喜过望,没想到停摆的读书班有要再次启动的意思,虽然没有先生了,但总归又有个聚着读书的地方了。
把事情说完了,东西也全都装上了车,几人坐上驴车,开始向着县府出发。
邻里看着他们逐渐远去消失在村道上的背影,说不难受是假的。
“咋这么快就在县府扎根了,还把二婶子接了过去,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也和他好了,不就是做饭吗……”
“他们这一下就去县府里享福了,可就剩咱们在村子里了。”
“可别这么说,他和沈鸿不定在县府里过的什么日子呢,你想想,县府又不比咱们乡下,吃的都是自己地里种的,一年到头花不着什么钱,他们去了可得处处花钱,连吃颗白菜都要花钱买。”
“天呐?那大白菜满地都是,花这冤枉钱?”
“就是,指不定日子多辛苦呢,不然你说他还和那些学生家长笼络关系做什么?不就是想着他们能继续帮他家打理田地,到了秋收好给他们送粮食去吗,县府是真的挣钱,但县府也是真的花钱啊。”
“那还真是,成了县府人过得也不快活,也就表面风光,还不如咱们在村子里呢。”
他们一番议论,心里舒坦了许多,想着什么时候去县府的时候看看林飘和沈鸿在县府的新家,瞧瞧他们到底过的什么日子,看他们在村子里还怎么风光。
他们各有盘算,林飘和二婶子已经在小驴车上剥起了花生米。
二婶子笑声爽朗,拍了拍手边的铁炉子:“你不知道,现在铁匠给这个东西取了个名字叫秀才炉,说是你亲自想出来的样式,有它家里能出秀才,在村子里卖得可好了。”
“是吗?向前不是都还说我这个炉子费料子一个个都不稀罕的吗,我当时都懒得和他们多说,就想着反正我们自己用,我们自己知道好使就成。”
“就是,后来放在我那边的那个,不知道多少人来的时候见着了都说喜欢。”
“对了二婶子。”林飘和她说起娟儿娘嘱托给他的事情:“我想着这事挺好的,不止是娟儿,要是别的孩子不适合读书,要往县府去学学别的手艺,咱们要是熟门熟路了,都可以帮着牵牵线。”
林飘一边说不适合读书,一边暗暗踢了二柱一脚,二柱立马反应过来:“对啊娘,给我在县府找门手艺学学吧,我看那练武场就很不错,我去练武场还包吃住呢。”
二婶子没听出二柱内心深深的渴望,而是看向二柱:“二柱啊,你不要怕读书花钱,这都是该花的钱,花了又怎么了?去了县府娘自然会想法子挣!”
“娘……读不出来这不是浪费钱吗?”
“你都还没读上个几年,怎么知道读不出来!除非你不想读!”
二柱哪里还敢吭声,缩回角落去了。
林飘捂住了脸,没想到自己安慰二婶子的话疗效这么厉害,林飘指缝的余光看了看旁边的健壮少年,二柱,是我对不起你,你再多读两年书吧,反正多背点书在这个世界也不算什么损失。
他们三人坐在驴车上,一路晃晃悠悠的进了牵牛巷,路上卖混沌的老板娘见着他和另外两个陌生人笑了笑。
“林飘,你家亲戚啊?”
“对,我二婶和我二婶的儿子,之后要和我们一起住。”
“哦,那还挺好,挺热闹的呀。”卖馄饨的老板娘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子,头发浓密,眼睛大,颇清秀的长相,看着也不显老,一点都看不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驴车向里面晃悠,二婶子和二柱看着四周,只觉得新鲜,等到了家门口,大门正开着的,林飘跳下驴车往里一看,沈鸿正在院子里洒扫,把扫出的灰尘都拢在了院子一角。
二婶子跟了下来,看见沈鸿在干家务活这怎么得了,忙上去接力。
二柱负责把驴车上的东西一趟一趟的往干净的屋子里搬,没一会就归置得整整齐齐,林飘在干净的屋子和床上铺上被褥,他们在一起一人搭把手,一会子就把整个院子收拾出来了。
“哎哟我的天,这可真宽敞,瞧着真敞亮。”二婶子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本来她还担心林飘找的房子还不够他和沈鸿自己住,林飘来接他,再三保证说屋子很宽敞,她想着宽敞应该是有多的屋子给他们住,就叫宽敞了。
没想到了一看,何止有多的屋子给他们住的,屋子简直不要太多哦,她和二柱住进来了都还有闲着的屋子。
他连选了两间挨在一起的小屋子,把带来的被褥一铺,感觉就是家了。
二婶子想着也贴点钱,这么大个房子,不能全叫林飘和沈鸿出了钱,他们只白住客不行。
林飘却告诉她:“二婶子,不瞒你说,这屋子也没花着我什么钱,我沈鸿想法子弄来的,一开始我本来倒是想花这个钱的,可惜没花出去。”
林飘把前因后果给二婶子说了一遍,听得二婶子直咬牙:“怎么还有这样可恨的人?你多大点年纪来和你为难?你还是个哥儿,他们还算不算男人了?”
“我看他们不算。”
“就是。”
“婶子,我打算把最小的那间当做柴房和杂物间,剩下的都可以住人,还有间就先放着,到时候要是有人来住也方便。”
“成,就是现在这里还什么都没有,也就我们带来的米面有点,连柴禾都没有,我想着煮点面条给你们吃也弄不成。”
“我们出去吃馄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