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谈话声中充斥着战败投降受伤叛国各种字眼,杜玄此气得双眼通红,就要起身干仗,却被一左一右两个人拉住。
三人沉默着吃完了馄饨,苏鹤付了钱,准备起身离开时,听到隔壁桌的一个声音道:“不是说元大司马这几日要进京吗?怎么还没到呀?”
“就是啊,听闻元大司马犹如天神降临拯救俨州百姓于水火,没有元大司马,我们大齐怕就要完喽!”
“还记得前几年,元大司马率军攻打盛州吗?盛州多乱啊,还不是照样被元大司马打下来了,要我说,大齐没了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征西大将军。”
………
苏穹搓了搓耳朵,感叹道:“真是杀人诛心啊。”
三人往苏府走去,苏鹤摇着扇子道:“算算时日,元政确实应该到鄞都了。如今他止步于蓟州,不退不进。三哥,或许要有好戏看了。”
苏穹悠悠道:“这出戏里,人人都是戏子,人人都演得出神入化。寒尽,我不想演戏了,我想变个戏法。”
杜玄此一个字没听懂,他左看看苏穹,右看看苏鹤,只觉两人高深莫测,不可窥视。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快走一步问道:“三叔要变什么戏法?”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只有远山顶上残留着一些红晕。
苏穹伸手指着那抹红道:“景深你看那是什么?”
杜玄此看过去,道:“晚霞?”
苏鹤道:“太阳落山了,该怎么办?”
杜玄此看向苏鹤:“怎么办?”
苏穹道:“变个太阳出来。”
杜玄此看向苏穹张大了嘴:“能变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能。”
杜玄此不知道该看谁,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我不会变戏法,但是我有钱,你们需要钱吗?”
苏鹤道:钱是好东西!需要的时候我们就去找杜二公子。”
苏府的檐角已经映入眼帘,三人正欲作别,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三人疾步走过去,只见几十个人站在苏府大门口,嘴里咒骂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手里不停往门上墙上砸东西。
看到有人回来,那些人立马放过了那扇可怜大门转移目标,团团围过去,指着他们三个破口大骂。
“无耻叛国贼,还有脸回来……”
“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苏家怎么还有脸留在鄞都?卖国当诛!”
群情激愤中,不知道是谁向他们扔了东西。
“三哥小心。”苏鹤挡住飞过来的西红柿,西红柿砸在他肩上,说不上疼,却让他握紧了双拳。
杜玄此大声道:“你们别胡说八道,谁告诉你们……啊……啊……你们这群刁民,愚不可及……哎呦……”
杜玄此抱住脑袋,声音被淹没在一片谩骂声中。
四面飞来各种各样的东西,馒头青菜鸡蛋石头,接连不断地砸在他们身上。
苏穹站在人群中,没有弯腰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指指点点,张牙舞爪。看着他们饱含怒意与嫌恶的双眼和狰狞的表情。仿佛是在确认他们骂的扔的真的是自己吗?
此前三十年的人生里,苏穹从未如此不堪过,不管遇到什么事,他永远是体面的,精致的,走路带风,嘴角带笑。而此时此刻,他满身污秽,人人喊打,狼狈不堪,从天堂坠入地狱。
他看向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一个月前,张灯结彩,红绸飘舞,进进出出的人皆是笑容满面,抬手贺喜。恭维声不断,赞美声不绝。
一个月,恍如隔世。
恍惚中,周围人群散开,四周变得安静极了。
苏鹤唤了声三哥,苏穹从容伸手将挂在肩上的菜叶子拿下来,就如平时掸灰一般轻轻的,十分优雅。他看了一眼苏鹤和杜玄此,饱含歉意道:“你们两个跟着我受苦了。”
他又向一旁的周竖拱了拱手:“多谢周都尉解围,辛苦兄弟们了。既然人都散了,诸位就请回吧。”
三人没多说什么,与他告辞离去。
杜玄此看着自己一身秽物,带着哭腔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苏大人那么好的人,这些人怎么能那么对他。他明明所作所为皆是为了……”
苏鹤打断他:“景深,别说了,赶紧回去洗洗。往后再听到闲言碎语,你也不必去辩解。”
杜玄此眨眨眼:“那我能做什么?”
“你……就多存些钱,给我们搭变戏法的台子。”
杜玄此似懂非懂:“好,我最会赚钱了。”
周竖派人将杜玄此送回杜府。
苏鹤从远处收回目光,伸出手瞧了瞧,手背上是粘稠的蛋液。他动了动手指,那蛋液也跟着流动。他垂眸看着那透明的液体,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周竖看了一眼那修长的手,蹙眉道:“我送苏大人回去吧。”
苏鹤没有拒绝:“那就辛苦周都尉了。”
两人交集不多,并不熟稔,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倒也不尴尬。快走到柏子街时,苏鹤突然道:“周都尉,如今苏家出了事,瑾之与令妹的亲事还做数吗?”
周竖不知道他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说道:“自然作数,任何时候都做数。”
苏鹤笑了笑,拱手道:“从这里进去就到了,周都尉就送到这里吧。”
“告辞。”周竖回了个礼,利落转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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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拂音和苏季蕴回康州参加完葬礼后,苏季蕴留下来照顾陆拂行,陆拂音则马不停蹄赶往俨州。
陆拂行承袭定北侯爵位,继续驻守康并二州。陆朔作为陆拂行嫡长子,顺理成章被立为世子。
陆望一个人出了府,在城里瞎转悠,看到有卖奶酪的,他买了一份尝一口,皱了皱眉,便拎在手里没吃了。左拐右拐不知道走去了哪里,直到他看到那家田记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