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绽听着周围虫鸣,有些难忍。若不是陆望,他此时正躺在榻上搂着香软小妾酣睡,哪里会在这荒郊野岭喂蚊子。
满天繁星,无风无雨,他哼了一声:“这位陆将军,运气还真好。”
有人问道:“大人,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
廖绽看着远处洒满月光的山林,道:“陆将军既然赶时间,天亮前肯定会动身,若他不走,我们就帮帮他。”他才不想等太久,两军相隔那么近,那三千人不管走哪条路,只要有动静,他马上就能得到消息。
若是能借机杀了陆望,他也算报了顾家提携之恩,若是陆望舍弃那三千人走了,那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康州军在乱石关几乎全军覆没,并州军也遭受大创,就只剩个半死不活的陆拂行,陆望孤身回到康州,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何况,康并二州终究会落入他人之手,陆家算是彻底完了。
廖绽这样想着浑身放松下来,甚至哼起了小曲。
半夜,廖绽睡得昏天黑地时被哨兵叫醒:“大人,大人,醒醒!陆将军跑了!”
“什,什么?”廖绽听到“跑了”二字,瞬间清醒,他蹭的坐起来问道,“跑了?怎么跑的?”
“骑马跑的!”
“我问的是他带着三千人是怎么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跑的?”廖绽气得吹胡子瞪眼。
“不是,是带着三十人跑的,依照大人吩咐,我们就没有阻拦。”
廖绽松了口气:“只带了三十人,看来那三千人还在林子。走,马上去搜……不行,月黑风高的,容易遭埋伏,天亮了再去。”
“那林子靠着山,密得很,天亮了也容易遭埋伏。”蓟州军统领说道。
廖绽道:“那就死守,等他们没有东西吃了,总该会出来。”
“林子里吃的多了去了……”哨兵嘀咕道。
“你说那小子怎么这么会挑地方呢。”廖绽头疼地抹了把脸,“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在那林子里安家,实在不行,放火烧山。”
陆望跑了,廖绽也回城了,只留下蓟州军守在这里。
此时牟亮和陈子成带着两千九百七十人背着干粮牵着马爬山。
陆望掏出地图扔给坐在地上的陈子成时,陈子成惊得张大了嘴。
“将军不愧是将军,还随身带着地图呢。”陈子成就趴在地上研究起来,看了半天后问道,“将军,看地图有什么用?我也看不大懂啊。”
陆望真诚发问:“你身为一营校尉,看不懂地图?你要是上了战场怎么打仗?”
陈子成粗着嗓门道:“看地图有参军长史幕僚,将军只需要告诉我打谁,打哪座城就行了。”
这话说得周围几人都目瞪口呆。
陆望拿过地图,找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除了官道,还有四条路可回康州。有两条路避不开廖绽,只能靠剩下两条路。
一条路翻山越岭,一条路绕山而行,地图上短短一截,其间藏着多少危险他们全然不知。豺狼虎豹,悬崖峭壁,荆棘密林,都在前路等着他们。
牟亮指了指山腰的位置:“这条吧。”
陆望道:“不行,太危险了。”
牟亮道:“将军,时间再耽搁下去,侯爷……就这样定了,将军先行一步,我和大成带着剩余人随后就到。都是七尺男儿铮铮汉子,上战场都不怕,这点危险怕什么,将军不要小瞧了咱们。”
陈子成闻言配合地点了点头:“就是,大老爷们儿别啰啰嗦嗦的。”
张弱在一旁烤着土豆,闻言道:“将军别担心,不就是爬山嘛,有什么好怕的,将军在康州安心等着我们。”
陆朔看了看地图上绵延的山势,道:“牟校尉,兄弟们牵着马,尽量走低一些,费些时日都不要紧。”
牟亮拍拍他的肩:“好小子,听你的。”
于是两帮人同时出发。陈子成一面摸黑前行一边骂:“狗日的姓廖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挡老子去路,他没听过好狗不挡道啊?狗娘养的操比玩意儿。”
张弱好奇道:“你怎么看出来他不是好东西?”
陈子成握着前面挡路的树枝一掰,咔嚓一声,小臂粗的树枝被他掰断,他将树枝一扔,大声道:“长得就眼歪嘴斜的,一看就是个奸诈小人,老子祝他一辈子举不起来。”
四周听到的人都笑起来。
牟亮看着那根无辜的树枝道:“其实你可以绕过它。”
陈子成道:“我就喜欢走直线。”
张弱鼓着嘴点点头:“说得对啊,不是所有人都长得跟我们将军一样一脸正气,还好看。”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瘦了点。”
陈子成又一掌劈断一根树枝:“放以前,我最看不惯这种长得细皮嫩肉的世家公子哥儿,啥都干不了还一身脂粉味儿。没曾想,我们将军与众不同,连带着带来的人都不一样。那个叶双秋,像个小白脸儿一样,嘿,狡猾得很,假模假式跟我比划了两招就不打了,肯定打不过我。那个叫慕可的,看着嬉皮笑脸的,跟只猴子一样,打起架来那叫一个不要命。还有那个慕以和陆朔,一天到晚板着张脸,像从冰窖里爬出来的,看着就欠揍。”
“结果呢,想揍人家,没揍成。”张弱哈哈大笑,惊起一群飞鸟,“亮哥你都不知道,大成哥说人家腰跟那旗杆一样细,肯定一捏就断了。结果没把别人腰扭断,把自己腰扭了。”
陈子成怒道:“那是我大意了,他们太精了,打个架都算计我。”
陈子成和慕可差不多高,长得壮实,身体素质强悍,各种武器样样精通,力气可与张弱相比,又比张弱灵活很多,单论武力,慕可陆朔都不是陈子成对手,只是他太莽撞了,脑子又不懂拐弯,才没占到便宜。
牟亮摇摇头道:“大成,你还得学啊。”
陈子成不屑地瘪瘪嘴,“要是连他们都打不过,我羽林骑颜面何存?到了康州,我再跟他们打一次,到时候找个裁判,一决高下。”
蓟州军等了三日,见林中毫无动静,只好回城复命。廖绽觉得蹊跷,又派人潜入林中,空荡荡的林子什么都没有,廖绽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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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望看到康州刺史府前挂着的麻绳和纸钱,心头钝痛。府内一片缟素,隐约能闻到香烛燃烧的味道。
出来迎接的是许昭,比陆望大三岁,聪慧过人,从小跟在陆坚身边,如今担任康州幕府长史。
“归程,”许昭伸手抱了抱陆望,“你总算到了。”
院中有些面生的人,跪在地上,三三两两靠在一起轻声啜泣,只手臂上缠了麻绳孝帕,想来是城中百姓。
许昭道:“每日都有百姓前来祭奠,世子说,侯爷这辈子为国尽忠,为民求安,就让有心者一起送侯爷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