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就不想进去,也不想见到段慕楠,于是对他说:“我不进去了,你帮我把衣服还给六少吧?”我顿了一下,低声说,“替我和他说声谢谢……”
说着,我将衣袋递给傅向北,他低头看了一眼衣袋,眼睛直直的盯着我,手摸着下巴,我被他看的有些茫然。
他忽的一咧嘴,佻笑着:“这声谢谢怎么能替呢?你说和我说那在六哥心里可是不一样的……阿诺既然来了,就进去喝杯茶,估计六哥也正想你呢。”
傅向北看着我,笑得像只狐狸。
他说三句话就没个正经,我拿眼瞪他,他毫不在意,反而笑嘻嘻的催促着我:“走吧,走吧……”
傅向北不肯帮我,我只好跟着他进了皖城的公署楼。皖城的公署楼,没有平城的公署楼庄严气派,却也宏伟华丽。
我和傅向北走进公署楼,进出办公的军人见到他,和他打着招呼。我跟在他身旁,那些人看了看我,眼中都露出一丝好奇,却没有人多问什么。
我的腿不得劲,上楼的时候走得有些慢,傅向北慢悠悠的跟着我的步子。他边走边和我聊着,当我们准备上三楼时,从三楼宽阔的楼梯下来一群人,他们见到傅向北后,为首的人打着招呼:“傅少——”
傅向北抬眸扫了一眼那群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回着:“哟,杨市-长,这又是干什么来了?”说完他盯着杨市长身边的一个人,身上渗出一丝的冷意。
我看了过去,眼中瞬间也淬出了冷意,杨市长身边的那个人是日本领事立花一郎,我曾在报纸上看过立花一郎的照片。他狭面高鼻,八字胡子,眼神里透着凶冷的光芒。
这个人参战过‘日俄战争’,俄战败后,他带兵作为侵略急先锋,在东北掠夺资源,杀害抗-日民-众,他残暴的罪行,罄竹难书。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他们来公署楼干什么?
此时的立花一郎阴沉着脸,目光中满是怒气。他看向傅向北,又转向我,眼睛眯了起来,高傲而冷酷的说了一句:“她不是百乐门的歌女么?”
立花一郎的中文说得很好。他见过我,也知道我是歌女,看来他没少去过百乐门。
傅向北高大的身体微微一动,将我挡在了他的身后,只听得立花一郎很不满的说道:“杨市长,我侄子被枪杀了快两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凶手,而他们这里白天就招歌女玩乐——”
这个立花一郎误以为他们找我来是风花雪月的。
立花一郎气恼的继续说着:“六少也太不重视这件事情了吧?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将凶手找到?”
说完他气冲冲的下楼,走到傅向北和我身边时,稍停了一下,目光阴冷的瞥了我们两个人一眼,走了。
杨市长眉目一敛,看了我一眼也走了,后面的一些随从也都急忙下了楼,跟随而去。傅向北歪头看了看他们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然后带我上楼找段慕楠。
来到段慕楠的办公室,傅向北直接带我进去,这间办公室很大,宽阔明亮,窗户外的秋日照了进来,屋内一片温暖。
段慕楠正坐在办公桌后,脸色阴郁着和他的副官贺修说着话,见我们进来,他神情微微怔了一下,脸上的沉郁之色褪去,扯起嘴角笑了,调侃着:“哟,来贵客了。”
这个人见到我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我没有什么心情应付他,心里还在想着立花一郎的事情。我手里拿着衣袋站在房间中央,疏离又客气的对他说:“我来是还六少你的衣服的……”
段慕楠站起身,向我走过来。
他今天是一身戎装,高统的军靴,高大挺拔的身材是那样潇洒风姿绰约。他的长腿在军裤的映衬下更显修长,迈腿的每一步都是威武有力。
几步走到我面前,段慕楠个子很高,我抬头望着他俊美的五官,一双丹凤眼风采奕奕,薄唇弯出弧度,看似玩世不恭的神态,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飒爽的气质。
他笑着说:“阿诺这么着急给我送来了,是不是急着想见到我?”
一旁的傅向北听到,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段慕楠说话也是没正形,我只觉得脸微微发烧,稳了一下心神,将衣袋递给他,轻声说:“衣服还给你,谢谢你……”
段慕楠低头看了一眼衣袋,伸手接了过去。
我见他将衣服拿了过去,说道,“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我想走,傅向北看到了,急走两步,挡在我面前,拦住我不让走,很是热络的和我说:“阿诺,着什么急么,来了就待会再走,来坐下,喝口茶水……”
傅向北那叫一个热情,让人沏茶倒水拿水果的,一通忙乎,我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忙着说:“快别忙了……”
傅向北笑了:“你可是贵客,总不能待慢了你呀,六哥,你说对不对啊?”
“来,坐下吧!”
段慕楠也招呼着我坐下,我犹豫了一下,来到沙发前坐下,我坐在一只单人的沙发,段慕楠和傅向北也跟着坐下。
段慕楠挨着我,伸手端起一杯茶水,递给了我,温和的说:“来到这里就别客气,别拘束,喝茶——”
我说了一声谢谢,接过茶水。
傅向北坐在那,翘起了长腿,笑着看我:“阿诺,咱们这是这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该是朋友了吧?我和六哥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的……”
知道他好说笑,我默然着没有理他。
见我没有说话,傅向北讪讪一笑,而后收起了嬉笑之色,眉宇间冷然着,问段慕楠:“六哥,这个立花一郎又过来干么?又是为他侄子的那点破事?”
段慕楠脸微沉着,冷哼了一声:“不然他来还有什么事?”
傅向北看向段慕楠:“看立花一郎一脸不善的样子,可是想找点什么事么?”
段慕楠连声冷笑着:“我还怕他找事?他若是不服,那就打呗,南大营的弹药库再不打也要发霉了!”
傅向北又啧啧的说:“就他那个侄子做那无耻的事情,让人毙了吧!他就活该!”
我听了,心思沉浮着。
又听傅向北呵呵笑着说道:“六哥,你说这个凶手倒底是谁?枪法那么好,一枪中眉心,一枪中心脏,两枪送那两日本兵回了老家。这警察厅查了快两个月了,没找到一点的蛛丝马迹……我倒真有点好奇了,这怎么就找不到?难不成这个人是孙猴子么?钻天入地了?”
段慕楠也端起一杯茶水,垂眸若有所思般,手指摸划了一下茶杯边缘,倏忽笑了:“孙猴子是不可能的,其实我也挺好奇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