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云龙在校外半山腰租了一个农舍,正房、厢房、堂屋、厨房、厕所、澡堂一应俱全。房主是个地道的农民,因为建校之时土地被全部征收——农民没了土地不就等于士兵没有了枪杆儿吗?——他又没什么手艺活儿,就只好外出务工,另寻生计。史云龙只花了学校宿舍两倍的价钱,便租来这么套房子。房子未通自来水和燃气,但院子拐角处有一口可按压出水的水井,房子西侧是一个柴棚,堆满了干柴块,因此省下了水费和燃气费,只需要交很少的电费。屋子里的电器是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台收音机和和一台坐地电风扇。家具的摆饰是陈旧了一些,却能让人产生家的感觉。史云龙入住以后,添置一个电茶壶和一个电饭锅。跟他熟识以后,我们常去那里聚会,八个人围在一张矮八仙桌上,电饭锅里煮着火锅,将啤酒喝到天亮,第二天睡上一整天,醒来的时候便同去餐厅吃一顿饭,之后各自散去。但每个周六晚上,从不会举行宴会,这一天他总会给我留着,让我带着莫薇薇在此睡上一觉。在此睡觉虽不及家里那么温暖,但总比旅馆里让人安心,至少床单是绝对干净的。
我们从步行街一路走来,到达农舍的时候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即使这样,依然没有睡意。轮流冲完澡后,我们通常坐到院子里的藤椅上,不管有没有月亮,都望着天空。院子里雪白的石板,在夜里看上去像铺上了一层霜。院边有两株桂花树,左右各一株,这个时节正是桂子飘香的时候,在很远的地方便能闻到,是那种透人心脾的香气。房子的背后就是一座山,很小的声响都能在山间回荡片刻。房子面朝着学校,站在院子边上,可以俯瞰学校的全貌。
我靠在椅子上,她靠在我的身上。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头发在我的脸上滑来滑去,像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摸。这时候,我的脑里总是一个人的影子,挥之不去。那影子就在我面前,很近,又很远。它对着我笑,我向它前进一步,它便后退一步;我后退一步,它便向前进一步。我们之间始终存在着一段距离,任凭我如何努力地去追逐,都依然存在。
我知道,那只是幻觉!
屋子因为长久没人打理的缘故,总有些陈旧的气息。这总使我想起在乡下与顾晟希作伴的日子,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屋顶的瓦片上不时传来一些琐碎的声响,像是一只失恋的野猫在散步。我和莫薇薇躺在床上,凉席像在水里泡过一般,潮气从背心直往上窜。她愤愤地说:“那家伙也不换换床单,都十月份了。”
“人家让你睡就不错了,又不欠你的,”我将被子卷子她的身下,说,“这样不就行了吗?”
她伸出手抱着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胸膛。也只能这样,被子一卷,我们就只好靠得更拢一些。“你以前谈过恋爱吗?”她说。
“没有。”
“当真没有么?”
“骗你是小狗。”
“那你的……初吻……还在咯?”
“很不幸,没有啦。”
“什么!”她抱着我腰的手,立马抽出来,捶在我的胸膛,“你没谈恋爱就被人家非礼了?还是……你非礼人家?”
“当然是人家非礼我啦。”
不知廉耻!”她把脸从我胸口甩开,侧向另一边。
“说谁呢?”我问。
“都是!你们都是!”